坤宁宫附近的凤来宫中,正乱成一团。
一个华服女子满脸凶狠,手中握着匕首,和一众宫女对峙,“周瑾呢?我要见周瑾,立刻让周瑾来见我……”
宫女们害怕她伤了自己,纷纷想阻拦。
“娘娘,您别这样,您三思啊,您还有小公主……”
女子虽柔弱纤细,一张粉白娇颜带着苍白病容,独有一双桃花眼,明亮清澈,温柔深邃,叫人沉溺,但力气不小,更有将门之女的胆气。
“我不是你们的娘娘,你们认错人了,我也没有女儿……”
她见宫女上前,连忙将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上,一阵挣扎,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
“不许碰我,让周瑾过来,我要见周瑾,我要见周瑾……”
这时殿外响起一道淡然的声音,“你要见朕?”
周瑾挥退了宫女,看着面前如病西施般的美人,眼里露出一丝怀念,多年夙愿得偿,可怪异的是,心里却并无什么欣喜之感。
或许是时间隔的太久了,如今她也不再是从前模样,他本就对情感极淡,此刻其实连旧都不怎么想叙。
女子见他过来了,他一如从前的模样,多的,仅仅是略微沉郁的面色,似乎这些年过得并不算好。
她略带苍白的唇瓣颤抖不休,手里的匕首似是握不住。
女子在周瑾的注视下,似乎软化了不少,良久以后,终于落了泪,“皇上,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他如何了?他……”
周瑾心中嗤笑,面上只是轻笑,他上前握住她颤抖的手,“他?被我关起来了,你放心,只要你无事,他自然无事。”
他见女子抱臂痛哭起来,像是胜者看俘虏般,看着面前的女子,他赢得了天下,得到了一直想得到的女人,他成了如今的皇帝。
这里的动静颇大,人来人往,动静自然传到了坤宁宫中。
裴宁温柔地看了眼周珏,有些不耐烦的让宫女关了殿门,“太过吵闹了,去把门关上,今日闭殿。”
她又转头嘱咐,“珏儿,你这些日子就与外公一道读书习练,万不可荒废时日。”
周珏似是没听到外头的动静,笑着拱手,“娘,儿子知道了,您别担心我了,这些日子天气凉了,您可千万注意身体。”
他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临走瞥了一眼凤来宫的方向,飞檐斗拱,华贵非常,眼神十分不屑。
裴宁坐在殿中,悠然自得地看起了书。
身旁的嬷嬷却有些坐不住,“娘娘,那边的宫里动静这么大,您一点也不担心?”
裴宁轻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他不动在我的头上,我自然不理会他怎么做。”
更何况,大周如今风雨飘摇,他的皇位也并不稳当,他还要仰仗裴家呢,自己的后位压根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能动摇的。
至于宠爱?
呵,她很早以前就醒悟过来了,若真要事事指望那个男人,恐怕她早就死了。
……
顾之恒出宫时,天色透亮,这是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
他一直捱到太阳即将落山才回去,这半天时间,够他想个明白了。
罢了,他不能不顾阿愿和明睿的性命,还有村里的爹娘和大哥,还有侄子侄女,周瑾也很聪明,掐住了自己的七寸,开出的条件也无法反驳。
他心中有万千怒火,也有万千想反了这天的理由,可终究是不想再生事端了,这个才经过生灵涂炭的土地,不能再经历一段悲伤了。
或许,是他也不想再去面对隋愿了,这么一场折腾,他手中人命无数,其实心里头早就坚持不住了,走上如今位置,最后终于如她所言,不过是自取灭亡。
一个泥腿子,妄想攀上天,真的就像是一场笑话。
顾之恒此刻心如死灰,他眼前莫名闪过隋愿的泪眼,忽然很后悔,早间应该和她解释清楚的,也免得到最后在她心里,自己还是个混蛋,是个负心汉。
不过,现在还有必要么?倒不如让她误会的好,也免得她把自己忘记的太快。
宁安侯府的牌匾才挂上去不久,这个府邸也就是表面光鲜,其实内里并未怎么修缮,时间不够,但隋愿宴客的地方,她自己倒是收拾得十分妥帖。
顾之恒往小院去,一路行走,见整座府邸安安静静,毫无生机。
他从没见过隋愿出来迎他,偶尔他会想,若是隋愿能迎他一次,像平常人家的夫妻那样,他回来的时候,笑盈盈地迎接他回家,那他也死而无憾了。
夕阳微红,照在人身上,泛着暖意。
顾之恒犹豫了一瞬,还是转头去前院自己常住的地方,换上一套新的衣衫,这身荼白锦袍,还是当年老丈人隋卞死后,他与隋愿难得的平和,隋愿让绣娘给自己做的衣裳。
他记得那天穿上这身衣裳时,隋愿的眼里难得有光,那个时候,他以为两人是能一起过日子的。
顾之恒朝屋中走去,眉头紧拧,不管如何,要先安顿好他们娘俩。
他看到隋愿坐在内室,不过隔了一重珍珠帘子,看不到她的表情。
窗户边的高脚架上摆放了一盘君子兰,夕阳微红的光从雕着牡丹花的窗牖间穿透,将那碧绿衬的更加碧绿,枯黄衬的更加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