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杲自然想不到他眼前的十六岁少年是故意在他面前谈论制作白蜡的事情的,他一开始还为自己的偷听而感到惭愧,只是他又安慰自己:“宋家的屋子太小了,这俩人也不曾注意隔墙有耳的事情,不怪我偷听。”
忽然,他又高兴了起来,问仆役:“哎,我刚刚是不是说了‘隔墙有耳’?”
仆役自然知道自家二郎君的德性,于是夸道:“没错,二郎君的学问又见增长了呢!”
楼杲偷着乐了会儿:“回去后,你可不许跟娘子说这是跟她多年,然后耳目什么?耳濡目染,对,耳濡目染!”
仆役:“……”
什么不许说,分明就是希望我主动在二娘子面前夸你!
他当然不会反驳主人家的话,然后又就“耳濡目染”这一成语好好地夸了楼杲一顿。
仆役的一顿夸,让楼杲浑身通泰舒畅,他也忘了偷听带来的惭愧,而又琢磨起了白蜡这事来。
不得不说,他为宋家的这个少年的多才多艺而赞叹不已,也生出几分敬意。若是他打听的消息没错的话,这个少年的身世可谓是悲惨:
除了幼年时有生母教导抚养之外,收养‘他’的叔父、婶婶都不是什么善人,也没有好好教导‘他’,可是‘他’还能迷途知返,而且善于将‘他’在街头巷尾乱窜的那些年学习到的技艺总结创新,可见当初‘他’也并非一直在胡闹。
想到自家娘子教导孩子们读书,楼杲又总结出了一点:“有个好娘亲果然对孩子的教育学习十分重要,我娶得娘子就足够好,嘿嘿!”
仆役:“……”
今天又是他们家二郎君花式夸二娘子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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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并不知道宋玉延的打算的白粲听了她在养殖白蜡虫方面的一些小建议后,便打算先回去尝试一下。
楼杲这会儿见他要离去了,赶紧起身留下他:“我方才无意中听见两位在说什么白蜡虫……”
他担心两人误会他偷听,又解释,“不是我有意偷听,实在是……隔音不好,所以两位不要见怪。我听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曾经制造过白蜡?”
白粲见他态度很好,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看了一眼宋玉延,见她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才道:“对,我们曾经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白蜡虫,然后造出了白蜡。”
楼杲来精神了:“明州还有白蜡虫?长什么样的?”
白粲没说话,宋玉延也是一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神情,楼杲回过神,略不好意思:“呃,是我失态了,这是两位的技艺,怎能轻易外传呢!”
话虽这么说,可他这心里也是痒痒的,仿佛眼前放着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而自己却只能干看着。
那可是白蜡,虽说楼家这等富庶人家买蜡烛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若是楼家掌握了制造蜡烛的技艺,那楼家不仅能省下一笔买蜡烛的巨额开支,甚至还能用蜡烛来大赚一笔!
他刚才听见这两人似乎没有将白蜡虫养殖业扩大发展的意思,于是心中一动,若是由楼家来养殖……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来这儿的目的,一心琢磨如何忽悠这两人把制造蜡烛、养殖白蜡虫的技术交出来。
他先跟宋玉延、白粲聊天,拉近彼此的距离后,再开口用五万钱买断这些技术。五万钱便是五十贯,换算成现代货币就是十多万,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已经是一笔大款了。
白粲有些意动,然而他还能保持清醒,这些技术都是宋玉延的,这笔钱也跟他没有关系。
而且宋玉延当初说不知道如何养白蜡虫,可是她胜在有文化,这些日子根据他养殖白蜡虫的观察,得出了不少改进的想法。所以说,换了她来养白蜡虫的话,她养成功的概率比他还大。
宋玉延的目的可不是眼前的这一笔巨款,所以她婉拒了楼杲。心想楼杲果然不愧是商人,想出来的第一个法子总是要将这赚钱的机会占为己有。
她也不担心楼杲会从白粲处下手,毕竟明州也是有人懂得制造蜡烛的,只不过白蜡的原料供给就将大部分人卡住了,只有掌握了养殖白蜡虫的技术,才能真正地利用蜡烛致富,而恰巧白粲并不懂如何养殖白蜡虫。
系统:“那你就懂养殖白蜡虫了?”
宋玉延道:“我没养过,所以不敢说懂。不过我好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的,当初手工委与央视某发家致富栏目合作拍摄了一期相关的节目,我还隐约记得那位养殖户说过的养殖经。”
白蜡虫并不是只有制作蜡烛这一用途,它在医疗、工业、保健等行业都有很高的经济价值,所以白蜡在现代并未因石蜡和电灯普及而消失,反而有人看准了它的经济价值,而开始养殖。
系统:“……”
行吧,对于这个宿主来说,即使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可凡是她没亲自实验过的项目,都是“不懂”的。工科生“懂”与“不懂”的标准,还真的清晰分明呢!
它也不问宋玉延,那位养殖户的养殖经是否信得过,毕竟以她的身份,要想辨别真伪,并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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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宋玉延所料,楼杲在她这儿找不到缺口后,便找了机会从白粲那儿下手。只是白粲的态度也很坚决:“我哪里会这些,都是宋大郎教的,楼二郎君要想知道,便去找宋大郎吧!”
楼杲还真的不信邪了,干脆找上了白家人。白家人倒是很乐意卖技术,可他们一不懂制作蜡烛,二不懂养殖白蜡虫,当初他们只是见白粲找些白蜡虫回来捣鼓,可这么久了,不也是没见成功嘛!
一次次受挫,楼杲总算明白当初楼掌柜会小动作不断了,他遇上了宋玉延,就跟踢到了一块铁板一样难受。
他心里气不过,可是又不想跟楼掌柜一样使用些下作的手段,不然当初骂楼掌柜的话不是活生生地打了他自己的脸嘛!
于是他去找朱氏诉苦。朱氏听了他的话,疑惑道:“二郎当初去找宋大郎为的是什么?”
楼二:“……”
他好像一个不注意,钻进了钱眼里,把正事给忘了!
想了一宿,他不由得叹息:“果然,有能耐的人都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不管是竹编、竹雕还是白蜡,宋玉延就跟一个宝藏似的,每往下挖掘一处,就能发现新的惊喜。
打定了主意要跟对方友好往来和谐相处,楼杲翌日便带着不少厚礼去了宋家。宋玉延见他这回是真心合作的,这才跟他谈起了白蜡虫养殖业的可持续发展。
眼下两淮一带自然是有人养殖白蜡虫的,可是毕竟刚开始发展,很多养殖的方法和技术都不完善,导致白蜡产出少、蜡烛的价格也是高涨不落。
宋玉延习得白蜡虫养殖户的养殖经时,那已经是有较为科学的养殖方式了,所以只需给她一年时间,她可以通过实践来检验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