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校晚自习的铃声是急促而紧凑的纯音乐前调,细密的颤动随着电线和广播放大成震耳的催促,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顺着月光投下一片冰凉。夜幕沉沉,一点一点地将晚间的读书声吞噬,只余充满书香的静谧。
奚棠擦着手从洗手台走了出来,神色算不上好看,他打开宿舍的大门,手臂气温微凉。他在门外站了片刻,随后返回宿舍打开衣柜。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发现衣柜的锁被暴力破开,叠的整齐干净的校服外套上被墨汁染上张牙舞爪的抽象画时,奚棠还是忍不住皱了眉,眼底滑过一丝暗沉。
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指尖,睫毛低垂,如颤动的蝴蝶般落在他眼皮上,竭力掩盖住晦暗不明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北校的校纪很严,学生在学校时必须穿校服,否则会被扣分。
如今天气转凉,里面穿T恤,外面套一件校服外套也是可以网开一面的,坏就坏在奚棠的短袖校服被剪坏、校服外套也被墨水浸黑了。
奚棠还是不死心地用两根手指将校服外套提了出来,蹙眉确认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衣料都被墨汁浸染没法穿时,沉着脸将校服猛地扔在桌上,力气极大,校服的铁质拉链“叮”的撞在桌上,泄露出些许冰冷的金属音。
奚棠半靠在衣柜旁,紧抿的嘴唇崩成一条直线,十指紧握成拳。
几秒后,他的呼吸逐渐均匀下来,肩膀微松,动作极慢地收拾好笔纸塞进书包,单肩背好,踩着稳当的步伐地朝教室走去,背影隐在月色中,仿若高山上的一捧新雪,干净清寒。
晚自习时间已经到了,教室里静悄悄的。
奚棠从教室后门走进去,没有惊扰太多人,只有后排几位还在玩手机打瞌睡的学生被他的出现惊的一激灵,以为是老师,差点跳起来,看清是谁以后不约而同地发出清浅的吸气声:
“艹,我还以为是老师呢.......”
“吓死我了!”
奚棠对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充耳不闻,淡定地从一个鼻尖长痣、尖嘴猴腮模样的男生前穿过,修长的腿轻松跨过横在路中的板凳,宽肩窄腰,堪比男模的身材好到让人嫉妒,那副冷淡的模样让男生忍不住踢了一脚桌子,不爽骂了一声:
“艹,真他妈会装。”
少年的恶意总是突如其来,也许只是一个眼神或者动作,就让他门感觉到了冒犯,甚至在心底种下了恶意的种子。
奚棠坐在椅子上,很明显听到了这句针对他的骂声,往外拿笔纸的动作一顿,微低下头,只露出一个发旋,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坐在他前面的班长岑疏雪看不下去,敲了敲鼻痣男的桌子,眼含警告道:“小点声,不要打扰大家学习。”
北校六班的学生中大部分家世显赫,岑疏雪就是其中翘楚,鼻痣男显然不敢在岑疏雪面前造次,不情不愿地轻哼一声,又抹不开面子,别开脸没说话了。
岑疏雪转过头去,奚棠这才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声音有点奶:
“谢谢。”
“没事。”
岑疏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讶异:
奚棠作为班上唯一一个成绩优异但家境贫寒的学生,平时都是一声不吭地蹲在角落像个发了霉的小蘑菇,无人问津,如今竟然落落大方地朝他道谢,不免让他有些惊奇。
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班上浓厚的学习氛围,笔尖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很快让奚棠进入了做题的状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在平整的纸上写上清秀隽永的字,重活一世,虽然有些公式已经忘记了,但是他基础不错,要捡起来还是不难的。
这边和他几乎是前后脚踏进教室门的冯轻显然没有想到奚棠这么快就出院了,他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纪律检查会的学生,眼睛扫过班级众人,最后定格上奚棠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但是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只是敲了敲黑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大家听我说件事。”
教室里开了空调,温度有些凉,冯轻习惯性地撸起外套衣袖,右掌向上摊开向大家介绍道:
“宋思绮,咱们班的新同学。”
一旁站着的女生上前一步,身着黑色衬衫短袖,下配白色纱裙,搭配简洁素雅,脸上的妆早已卸去,露出楚楚动人的素颜,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坠在银盘般的脸上,显得十分大气。
大家配合地将目光转向了宋思绮的身上,这一看不要紧,宋思绮优越的外貌和周身清冷的气质如石子投水,在六班激起千层涟漪,引起大家激烈的讨论:
“哇,这女生好看的过分了吧?”
“人比人,气死人,我感觉我就是女娲随便捏的泥点子。”
“自信点,把我觉得三个字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