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躺在木板下,周围天旋地转,这里的一切静物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中。
依墙而建的书柜,日光穿透的天窗,深蓝色的沙发,木桌上中世纪风格的复古水果盘,还有趴在他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
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沾染了老时光的暗沉,这是万千滋味中,陈循最害怕的一种。
陈循感受到了身体里的痛楚,这让他想起自己生涩的第一次,勇气和羞涩缺一不可,它们简单而直白地构成了他对初夜的最初印象。
不是没有好的回忆,至少以前陆时骞冲他笑的时候,他自动过滤掉那些令人沮丧的敷衍,心里多半还是开心的。
“哥哥。”陈循轻轻喊了一声,手指蜷起抱住男人的腰身,“我给你生了个孩子,是我和哥哥的孩子。”
陆时骞停了下来,贴着陈循的身子把人抱坐了起来,两人鼻尖相抵,陆时骞微微喘着气,汗水把眼角打湿,蒙上湿润的阴影。
“冷不冷?”陆时骞喑哑着声问,呼吸就喷洒在陈循脸上。
“不冷。”陈循圈紧了自己的胳膊,“你流汗了。”
陆时骞的嘴唇就贴在陈循的脸颊上,几乎是一种相濡以沫的姿势,声音也是溺于意境的低沉:“送你的手表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你说出来,我都给你买,哥哥现在能挣到钱了,循循再也不用陪哥哥去做家教了。”
就像是哄小孩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这么温柔的话。
陈循的眼睛渐渐红了,真情实感的红,不掺杂一点演技。
可是一切善后都变得毫无意义,要是飞英国的那天,他能给他发条消息表示歉意,哪怕是说“我带着你去不方便,你没学历也不会说英文,到了那里一定适应不了的”。以陈循的死心眼,他一定会信以为真,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在北市等他回国,就连生下他们的女儿,也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且带着奉献式的悲壮感。
“别哭。”陆时骞替他揩去眼泪,目光里全是哭成泪人的陈循。
“我老婆是我以前的高中同桌,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怕我一个人带孩子被别人指指点点,主动提出来要跟我结婚,我很感激她。这几年我们相依为命,她已经就是我的亲姐姐了,她现在被……被人害死了。”陈循哽咽了起来,“是刘子昂找人教训她,那些人把她打死的……”
哽咽被巨大的哭声代替,陈循哭到快要岔过气。
陆时骞紧紧抱着他,一遍遍吻他头发。
陈循忽地抓住男人的胳膊,眼睛被泪水淹没,快看不清了,“哥哥,你帮帮我,我弄不过刘子昂,我不能对不起我姐姐。”
陆时骞虽有触动,但他骨子里始终是个冷血的人,难以对周遭产生共情,就连对陈循的弥补也是建立在喜欢之上。
“你有证据吗?有证据直接去找警察。”
陈循用袖子抹了眼泪,脸上全是揉碎的脆弱,“是监控死角,什么都看不到。”
陆时骞抿了下唇,“我也无能为力。”
“不会的!”陈循仿佛被激了一下,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傻乎乎地以为对方真的可以给他提供帮助,“我有他另一起命案的证据,他还杀过一个男Omega,那个Omega还怀了他孩子,他就把人给杀了,你说他可不可怕……现在Omega他哥不敢告刘子昂,因为他害怕被报复。哥哥,你出面帮帮那个人,你帮了他就是帮了我。”
一整串话,陈循没有半秒的停顿,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因为他在心里已经演习过许多遍。
“他是我表弟,我不想掺进这些陈年旧事里。”陆时骞目光低垂,有阳光打在他脸上,使他的面部蒙上一层青灰色的温柔,“循循,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换个想要的,好不好?”
陈循突然吼了起来:“我不!我就是要他偿命!你不帮是不是!?跟你睡觉,你也不肯帮是不是!?”
陆时骞试图安抚他,无奈陈循被恨意侵蚀了内心,整个人的情绪逐渐失控,
一会儿哭,一会儿叫:“你是骗子!大骗子!是你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骗子!你跟以前一样,只会欺负我!”
声音过于悲怆,惊来了宅子里的两个佣人,他们正要往阁楼上爬,刚踩到第四阶,陆时骞就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拉来陈循散落在地的衣服勉强给他遮住身体,一面又沉下声:“别过来。”
咯吱的声音停下了,“少爷,有需要帮忙的吗?”
“没你们的事,下去。”
陈循刚才哭得太厉害,一时呛到了空气,这会儿正在剧烈咳嗽,满脸都涨得通红。
待平复下来,陈循快速穿上衣服,一言不发地跑下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