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顺着窗户洒进来,我妈握住瓷盘的指腹用力到发白。
“我不成熟,莽撞,想一出是一出。因为这些,我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是个失败的母亲。”
她继续说:“每次和你见面,我都会想到那个畜生。想到他,我就会想到自己的失职,想到如果你不出生在这个家庭,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罪。逃避得越久,我就越学不会和你相处。”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我轻声答。
“……小山,”她看向我,嗓子有些紧,说:“我说这些不是想得到你的谅解。”
我点头:“我知道。我不怨你。”
我没有撒谎。
怀我的时候林辉piáo • chāng,我妈大着肚子去按摩店抓奸,可惜到场的时候他还没来及脱衣服。
睁着眼说瞎话,黑的也说成白的。林辉破罐子破摔,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由头——尽管并不正当——从那之后才开始漫长的家暴。
她报过警,但司法在婚姻家事方面似乎总自动退为弱势。在那种情况,她还是选择赋予我生命,这份生恩沉重而庞大,我不会忘记。
“……你从小就懂事。”她笑了一声,玻璃盘面映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你和我生分,这是我该受的,我不奢求你再和我亲近。但是钱你没必要还给我,那是我为人父母该履行的义务。”
水龙头被我关上,厨房里顿时没了别的声音。
讲大道理是没用的。
“妈。”
我叫她,把二宝的饭碗洗干净递过去,“我比你想象的自私。这钱不还我睡不安心,所以只能让你为难了。”
过了好半晌,我妈放下青色的小碗,擦了擦眼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山。”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哭的,躲着藏着,这么无声无息。
简直不像我妈,爱让人变得矫情又脆弱。我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你妈妈了?”她轻咳了两声,声音有点沙哑。
我有点无奈,同样的问题她问过一次,我却不得不再次给出相同的回答。
我的手撑着水池边缘,微微倾身,对她说:“我说过的,您是我妈,这点永远不会变。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到。但其他时间,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不必在寻常日子联系,更不必要再给我张罗相亲。
这些话我打了很久的腹稿。也许是因为我拥有了真正的爱,得到了渴望的人,于是终于能对母亲的角色完全释然,说出口后超乎想象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