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丞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是个很热心帮助别人的人。”
“他平时很照顾你,所以你喜欢他,是不是?”陈敏博说,“其实人生还长着,你要找这样的人以后多得是。你们现在这样在一起,未来会后悔的。家庭、子嗣,很现实的问题。你们现在不觉得,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用到我们的年纪,三十岁,三十岁观念肯定就变了,男人都想要传宗接代。你们现在的行为对自己不负责任,对你们的两个家庭都很不负责。”
比起陈敏博的咄咄逼人,王叔的语气和缓很多:“你知不知道他爷爷今年进了几次手术室?”我没有作声,但其实我知道。他接着说:“老人家现在就想走前看到长孙结婚生子,你想让魏丞禹不孝吗?”
“你们也就谈了多久?应该一年都没有到吧?”陈敏博道,“一年能有多深的情感?好聚好散,及时止损吧。”
“我也说了。”我艰涩地开口,“只要魏丞禹同意,他提分手,我一定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陈敏博摇摇头,嗤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咬着香烟含糊说:“你以为他给你花的钱是哪里来的?折腾来折腾去,都在花各自老子的钱。明天他爸一发话断他财路,你们还能搞出什么花头精?连开个钟点房的钱都没有。”
我低着头,看桌面上两个茶杯的花纹,没有给他期望中的反应,陈敏博似乎有点生气了:“我们在这里说这么多,是不是和白说一样?”他顿了顿,“既然道理听不进去,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能这么快通知到你爸爸?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陈敏博道,“还是你知道也觉得无所谓?”
我问:“什么意思?”
“巧是蛮巧的。”他又这么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在的信蓉到底是哪个信,哪个蓉?”
“魏丞禹爸爸叫魏信楷,妈妈叫刘宇蓉。你听明白什么意思了吗?不信你看好了。你在这里倔没有用的,你老子跟着倒霉。”他一气说完,把背靠上了沙发,狠狠吸了一口香烟。
生活里忽视的细枝末节忽然被串了起来。想到那时电视上看到蓣係的岑志勇名字下的介绍,想到魏丞禹说:公司名都没改,想到不断被重复提及的两个名字。是我没有上心,听完就抛到脑后了。原来是这样啊。
王叔等陈敏博发挥完,缓缓开口:“魏总很看重你爸爸的能力,他们不仅是上下级,也是彼此重要的伙伴。但你爸爸的能力再怎么出众,若是因此失去了发挥的平台,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个道理,小岑你也是懂的吧。
我听着耳边的喋喋不休,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得头皮发麻,像经历了一场蝉蜕,蜕掉了身上没有扒牢的勇气,生机和喜悦之情。我重回本真,我变回了我自己。
我说:“能不能让我见一下他的爸爸?”
他们两个都笑了。陈敏博:“跟你交流太吃力了。见他爸爸有什么用?他爸爸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是你把他儿子带到沟里的。”
我改口:“那再给我三天……”
“太长了。现在你肯定也联系不上魏丞禹了。”他又立刻打断我的话,“双休日内,我们可以安排你们见一次面,把话都说清楚。”
两个人走时,蒋阿姨和我送到门口。王叔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希望我们过来这一趟不是白费力气。”他和我差不多高,我却觉得自己矮下去了一截。
晚上我每隔半小时打一次电话给魏丞禹,果然没有人接,每次都是“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最后听到这个声音已经发怵了,就把手机关掉了。
窗外开始下雨,据说今天是入梅第一天。门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点点的哭声,我跳下床走出去,看到阿姨抱着她哄:“哭什么啊,今天受惊吓了是不是?哦你看,哥哥来了……”
阿姨把她递给我,点点抱住了我的脖子。我颠了颠,再左右晃了晃,她就不哭了。楼下蒋阿姨正忙着把抽湿器拿出来,我看着,听到耳边点点说:“的的。”
我侧过头看她,拍了拍她的背:“睡觉吧。”她拿额头笑嘻嘻来抵我的脸颊,再过了会真的睡着了。我也好想有人能抱一抱我。
第二天早上我继续给魏丞禹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下午我打车去了学校,寻到他们的宿舍敲门,有过几面之缘的舍友一脸倦意地看我:“你是……”
“我是魏丞禹的朋友。”我问,“他还在学校吗?”
舍友狐疑地回答:“没有啊,他昨天不就考完试了。已经回家了。”我往里头望,桌子确实已经清空了,只摆了一个闹钟。我朝他道谢,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