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求婚这事儿。
孟宁曾在那场电影结束,预测过。
或许江泽洲会在今天求婚,或许就在电影院里,老套地,让人拿花,然后他单膝下跪。正好他投资的电影上映,正好最后男主的那句表白,是他后期加进去的。
江泽洲在南城和江城两座城市之间辗转多次,就是为了加这么一句话进去。
——当然,这都是后来沈明枝告诉她的。
但是江泽洲没有在那天求婚。
他对于结婚这事儿,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
急的反倒是孟宁。
电影结束后几天,恰逢周末,孟宁和江泽洲都无所事事,翌日醒来,躺在床上,都不急着起床。
孟宁躺在江泽洲的怀里玩手机,突然刷到朋友圈里,一个学弟求婚。
她点开那张照片,双手拉开,放大,研判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耳畔响起一道沉沉嗓音,携带几丝压迫感,“这男的谁?”
空气里飘起醋味儿来了。
孟宁解释:“一个学弟。”
江泽洲不咸不淡:“我还以为是你以前的暗恋对象。”
孟宁:“我就暗恋过你一个。”
江泽洲:“你刚才那架势,恨不得把对方女朋友衣服都给扒了的眼神。”
听到这话,孟宁转过头,“你都看不到我的脸,说什么胡话呢?”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下一秒,下巴一重,江泽洲手捏着她下巴,“一张合照看那么仔细干什么?以前看我的照片也这么仔细吗?”
“我以前没看到过你的照片。”孟宁眼睫轻颤,刚睡醒,精神状态本就不太好,苍白的脸色,因为她下垂的眼帘,平添几分苦相,“我了解你的渠道只有枝枝,枝枝也只能从周杨那儿知道你的事儿,可是后来他俩不是闹掰了么?他俩闹掰之后,我就很少听到你的事儿了。”
话到这里,孟宁好奇:“他俩为什么闹掰啊?”
江泽洲面色清淡:“我不太清楚。”
孟宁:“你俩不是好哥们吗,怎么就不清楚了?”
江泽洲把这话还给她,“你和沈明枝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也不清楚?”
“……”
“……”
孟宁差点儿就抬腿踹他了。
好在江泽洲眼疾手快,两只腿盘在她身上喉咙里溢出低低沉沉的笑来,“周杨话多,想说的都会说,不想说的,我还能逼着他说么?”
“……好吧。”
“不聊这个,”江泽洲下巴流连挨蹭着她的迤逦颈线,嗓音还带着惺忪睡意,“怎么就盯着那张照片看了那么久,那个男的,是你以前的追求者?”
“关系不错的一个学弟,”孟宁无奈地蹙起眉,“我盯着照片,看的不是他,是他的求婚对象。”
“是吗?”
话音落,江泽洲抬手,拉着她手腕举起来,手心里的手机,高举到他面前。
求婚是件大事儿,当事人发了九张图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最中间的那张,是二人的合照。江泽洲瞄了眼,女生长得挺漂亮的。
“留学生时期的学弟?”他问。
孟宁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泽洲:“猜的。”
他看人很准,尤其是看比自己小的年轻人。国内读书和国外上学的人,身上散发着不同的气场,难以说明,但他一眼能看出来。
暗叹完他毒辣的眼神后,孟宁说:“这个学弟之前谈的女朋友我也认识,他俩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后来毕业了两个人一起回国,女孩子的朋友圈还经常发两个人的恩爱日常。但是今天求婚这组照片,他求婚的对象,好像不是他当初的那个女朋友。”
随即,孟宁找到女生的微信,点开朋友圈。
女生的朋友圈能看最近一年的动态,秀恩爱的日常仍旧有,密密麻麻,甜的像是浸在蜜里。
在此之前,孟宁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和学弟的恩爱日常,但她却忽略了一点儿,那就是所有秀恩爱的日常里,都没有男生的照片。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两个人熬过大学,众人眼里以为他们回国就会结婚,却没想到,他们回国之后和其余人一样,各奔东西,各自找了喜欢的伴侣。
江泽洲对此似乎司空见惯:“换了个女朋友吧。”
孟宁感慨:“当时学弟在我们圈里是出了名的老婆奴,大家都说他恋爱脑,成天就只知道陪女朋友,女朋友饿了就给她做东西吃,女朋友不开心了就陪她旅游逛街,女朋友身体不舒服,他急的跟什么似的……我以前总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可是看他们谈恋爱,又会有种羡慕的感觉。”
只是当时。
奈何如今。
“他竟然和别的女生求婚了,而且看样子,他现在很幸福。”
莫名的,孟宁的心情低落下来,仿佛求婚的学弟是她的前男友。
江泽洲不太喜欢她因为别的男人情绪波动,手掰着她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干什么呢,你男人在这儿,你摆着这么难过的表情干什么?求婚的那人又不是你男人。”
“江泽洲,”孟宁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说,“你别求婚了,我们直接领证去吧。”
江泽洲脑袋里一片空白。
懵的彻底。
孟宁一双眸子比窗外清澈天光还要亮,振振有词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求婚没意思。你看他们明明曾经那么相爱,我也敢笃定,学弟再也不会像喜欢那个学妹一样对他的求婚对象那么好了。”
毕竟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在那里。
大学四年,每每回忆起大学生活,那个人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无法控制的,不可剥夺的,根深蒂固的存在于自己的人生长河里。
这种感情,一生就此一次。
“学弟现在肯定很幸福,我也祝福他,但我就是觉得,很遗憾。”孟宁的语气随之低落下来,“所以,江泽洲我不想要你求婚了,我们直接去领证吧?”
虽然江泽洲确实很想和她在同一个户口本没错,但孟宁话里的前因后果,毫无逻辑。
江泽洲听得想笑:“看到他求婚,所以你不想被求婚,这都什么跟什么?”
孟宁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央求着结婚的事儿,气势弱下来,往他的怀里钻,声线还算平静,但仔细听,还是紧绷着的:“因为我突然发现,曾经再美好又怎么样,该分手的时候,不都会分手吗?”
就像学弟。
“不想要那些所谓的仪式了,我们哪天,”她吸了吸鼻子,这一刻,无端平静下来,把剩下去的话说完,“直接去领个证得了。”
于是,求婚就这样被省略。
而领证的日子,由于她的工作被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从沈明枝家出来,回望江嘉苑的路上,车厢内万分安静。
夏日高温,车厢冷气汨汨涌动,车厢内外,是两个世界。
孟宁用手拨了拨出风口,语气随意道:“不求婚,不好吗?这不是给你省事儿了吗?”
江泽洲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如果想要省事儿,就别谈恋爱。”
“……”孟宁抿了抿唇,“我那天说不求婚,你没反驳。”
“你想要的做的事儿,我还能不让你做?”
“……”
孟宁泄气,“你要是想求婚,就求吧。”
分明在别人眼里满是期望的求婚,到她这儿跟死刑似的。
江泽洲是真不理解她,“孟宁。”
每次他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孟宁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万分警惕地瞥向江泽洲,知道他想说什么,孟宁率先说,“学弟的事儿是导火索,主要原因还是在我自己,我觉得被求婚……蛮尴尬的。”
是真的尴尬。
玫瑰,戒指,单膝下跪——所有的求婚都逃不过这老三样。
孟宁无力:“在家里求婚就我俩就还好,要是你到外面求婚,说要给我个惊喜,然后邀请我的朋友家人一同见证,江泽洲……我真的会尴尬。”
江泽洲想了下那副场景。
……确实很尴尬。
说到底,他们两个都不太喜欢社交,私底下再缠绵悱恻也罢,明面上,就连在朋友面前手牵手都做不到。
感情是私人专属的,你我之间相爱就好,不用天下皆知。
“但你要是真想求婚,就在家里,咱们两个人在,就好。”孟宁拿他始终是毫无办法的,她眼弯成扇,温温然地笑,“其实不管你求不求婚,我都会是你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江泽洲:“是,你都会是我的妻子。”
其实到最后,江泽洲都没有求婚。
求婚无非是个形式,很久之前,江泽洲以为孟宁是个颇具仪式感的人,过生日一定要买蛋糕。在一起久了,江泽洲才发现,孟宁连自己的生日都懒得过。
快到他生日的时候,孟宁问他要不要过生日,见他摇了摇头,孟宁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江泽洲才发现,自己对这小女朋友,了解的还是太少。
江泽洲到是想过求婚,只是现如今求婚的方式如出一辙,他没有任何头绪,最后还是……算了吧。
就不求婚了吧。
如孟宁所说,不管求不求婚,他们都会是夫妻。
没求婚,但定了日子去领证。
可以说是非常没有情趣的一对情侣。
就连领证的日子,也毫无情趣可言。
别人是特意选个有特殊含义的日子去领证,他俩是选在七夕前一天去领证。
即便是七夕前一天,民政局也分外热闹。
孟宁和江泽洲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伍,才轮到他俩,公章一盖,红色的本子发下来,孟宁伸手想接过,另一只手动作更快,把两本红本本拿走,塞进口袋里。
“一个人一本,学长。”孟宁提醒。
江泽洲低啧一声:“还叫学长?”
孟宁抿了抿唇,纠正:“老公。”
江泽洲:“嗯,老婆。”
孟宁:“老公,我的结婚证,还给我。”
江泽洲:“既然是一家人,结婚证就不用分你我了,乖,老公放着。”
“……”
孟宁再度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
孟宁和江泽洲领证的事儿,只有双方父母,以及共同好友知道。
没有其他情侣该有的求婚仪式,也没有领证之后发朋友圈分享给大家这份喜悦,就连领完证,他们都没和双方父母一同吃饭。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双方的父母太忙。
江泽洲的父母都忙,父亲倒还好些,再忙也是在南城本城,和亲家见面这种重要的事儿,怎么着也能从百忙中腾出时间;腾不出时间的是江泽洲的母亲,人在国外看画展,得到九月才能回国。
暑假,大学放假,孟宁的母亲迎来假期。
看似假期不忙,实则对孟宁而言,假期是最难见到父母的时间了。因为每到暑假,自己的父亲就会陪母亲全国各地旅游。
两边父母早已背着他们达成共识——反正已经领证了,两家人吃饭不急于一时,等他们有时间了再一块儿吃。
父母不着急见面吃饭,但有人着急吃饭。
好比如说,江泽洲的弟弟,江渝汀。
以及孟宁的弟弟,孟响。
十岁的江渝汀得知他俩领证的消息后,趁着难得的休息日,起了个大早,在衣帽间换了七八套衣服,挑选出他觉得最帅气的那一套穿上,然后急哄哄地拉着司机到望江嘉苑。
江渝汀的指纹是能解开江泽洲家门的指纹锁的,但他到了之后,先按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人开门。江家小少爷倒是丁点儿都不含糊,也不嫌地脏,盘腿坐在地上,颇有耐心地给自己哥哥发微信,连发十几条,都没得到回复,于是给自己的未来嫂子,哦不对,已经是嫂子了——发微信。
江泽洲和孟宁其实早醒了。
只是两个人习惯在床上躺一会儿聊会儿天,其实每天都见面的人,聊来聊去,都是些日常琐碎,但他们不厌其烦,每日重复着这样的话题。
“早上吃什么?”
“待会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