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胳膊伤了两个月,左手筷子依然用得不算利索,懒起来的时候连给盘子换个位置都不干,就盯着面前那一盘菜吃。高江北碰到过一次,之后再和韩檀一起吃饭,从来都不会忘记帮他夹菜。
岑白薇看不下去,起身帮高江北盛汤,扭头瞪了韩檀一眼,训道,“过去两个月就是这么使唤江北的吗?韩医生,你好大的架子啊。”
高江北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刚要解释,韩檀却抢过话头,笑嘻嘻地说,“还不是因为我们家岑女士一直以来积德行善,天上的大馅饼才能砸到我这个废物点心的头上,对吧?”
桌下,韩檀悄悄地伸出手,小孩子似的,勾着高江北的手指晃了晃。高江北若无其事地低头喝汤,被韩檀拉着的手却一直没抽出来。
刘院长确实打了电话来家里兴师问罪,韩正话里话外是帮着他骂韩檀胡作非为不懂事,最后却拐弯抹角帮韩檀多要了一个月的假,既是等fēng • bō平息,也是让他能在家多休息一阵子。
下午高江北和秦鹭泽被韩正叫去打高球,韩檀陪岑女士去逛街,顺便等外公看诊结束,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外面吃了晚饭,高江北还陪着喝了两杯酒。
吃饭的地方离堇园不算远,韩檀开了高江北的车和他一起回家,车里很安静,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韩檀突然听到高江北很轻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韩檀看向他,好奇地问,“高老板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也跟我说说?”
还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高江北放暑假回国,被高远叫去和自己的几个合作伙伴一起打球,韩正也在。
高江北的高球打得不错,中途几个大人在聊天,话题大概是关于自家孩子,韩正突然指指高江北说,要是可以,他还想要江北这样的儿子呢,不像韩檀,坚决拒绝和他打高球,怕扭到腰伤到手就算了,还嫌自己打球会晒黑。
要不是韩正下午开玩笑时提起,高江北早就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20岁的自己,听到韩叔叔这么说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高江北有点不太确定,但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话,大概会觉得那位少爷太金贵,没意思,高江北自己是这个性格,他骨子里不太看得起那些被宠坏的,只知道享乐的富家子弟们。
而十几年前被自己腹诽过的人,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身旁,握着自己的手,忿忿道,“高老板难道不觉得吗?谢天谢地最近不怎么流行打高球了,有那么几年,我真的担心身边所有长辈和同龄朋友都要得皮肤癌!等我回家给你找找照片,我爸那两年黑到连岑女士都嫌弃他,多亏我们高老板悬崖勒马……”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声音里永远带着笑意的。只是听他说话,就算只是夸张的说法和烂笑话都让高江北觉得快乐,总想笑,想继续听他讲,想看着他,想和他牵手,想吻他,想抱着他,想和他zuò • ài。
“韩檀,”高江北突然开口,低声叫了身边人的名字,“下周或者下下周,我要出差,等我回来,你要不要也跟我回家看看?”
高江北等不及了,眼下的所有,工作、爱情,一切都是他所能想象到最好的样子,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拥抱这些新的,温柔的,韩檀带给他的未来。
第75章
韩檀赖在堇园写了两周论文,趁高江北出差的空档,回家住了一周,又飞了一趟巴尔的摩。
从17岁开始,除了克利夫兰和纽约分别交换一年以外,韩檀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被这里见证。他的朋友、老师、同事都在巴尔的摩,这座没有人喜欢的城市,却是韩檀唯一的永无乡。
他是为了公事回来的,窝在家两个多月,韩檀整理完了两篇论文,一篇投了JACC一篇投了AHJ,还有一篇差个更新的数据,他一直用着Colin的学生和实验室,总得亲自来看一眼,说声谢谢。
不出意外,今年年底韩医生会有三篇Q1到手,评正高毫无悬念。
他一直都是最好的学生,勤奋又有天赋,没有人会否定他的能力——除了韩檀自己。他总也忘不掉韩振耳提面命了多年的那些话,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是当医生的大忌,永远不能对自己满意,永远不能停止学习,永远不能放松警惕。
临走前一天,Colin叫了韩檀去家里吃饭。
过去一周他们都在一起,每天聊得却只有公事。过去两年多,韩檀在三院的确做了很多台手术,有了很多新的想法,也见过很多新的病人,这是他回国的初衷,自然迫不及待想要和老师分享。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短时间内韩檀都不会再回来,最后这个晚上,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聊起不穿白大褂的那部分生活。Colin家里有个难搞的正值青春期的小儿子,而韩檀家里有个新出现的让他日思夜念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