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利刃,划伤了钟浅锡的平静。
他欠起身,借着台灯昏暝的光,端详姚安的神情。和初见时一样,年轻的心思都写在少女的脸上,明明白白,一看便知。
姚安是真的想要离开。
不管是离开他,还是像她再开口时说的那样,等到下学期结束、交换期满,就离开洛杉矶。
钟浅锡不认为会有人愿意放弃,这座黄金铸成的城市。
洛杉矶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无论是阳光、海滩,还是大把的赚钱机会。
很多年前,当钟浅锡第一次从飞机上下来,第一眼看到那些高大的棕榈树和湍急车流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属于这里。
姚安和他很像,那么她也理应属于洛杉矶。
所以钟浅锡思寻片刻,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从这间卧室走了出去。
姚安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去平复她的愤怒,他也愿意表示出一点歉意。
空气静下来。
门被掩上的瞬间,姚安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她掐了掌心一把,回过神。比起沉浸在失败的感情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找房子是件体力活,尤其是在预算吃紧的情况下。
熬到接近天亮,姚安总算是粗略选定了几处地方。她向教授发了一封邮件,请了半天的假,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实地去看房。
路过客厅时,姚安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有个人,早早就在那里等她。
“早上好,姚小姐!”米勒热情地冲她挥手,“司机今天生病了,钟先生让我送您去学校。”
自从知道了祁航的遭遇,姚安是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金头发的青年了。
她当做没有看见对方,继续迈步向前:“我不需要别人送我。今天不用,之后也不需要了。”
对方却像没听到似的,依旧跟了上来:“可是钟先生说……”
“我不关心钟先生怎么说。”姚安停了下来,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再跟着我,我会报警。”
米勒立刻举起双手,十分诚恳地道歉:“我没有想要干涉您的人身自由,我只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很明显,提议没有被采纳。
当天晚些时候,米勒的电话打到了钟浅锡手机上。
“太太找到了一个短租公寓。她收拾了一只箱子,准备搬出去,谁也拦不住。”米勒主动请缨,“需要做点什么吗?”
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联系姚安在国内的家人、通过表哥施压,要不就是从她的同学朋友入手。无论哪一条,都一定能逼迫姚安留下来。
但当那些愤怒的质问、冰冷的眼神重新在回忆里浮起来的时候,钟浅锡也一并被拽进了姚安的痛苦里。
握着钢笔的手顿住,笔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纸面被洇出一小团墨渍。
他好像失去了绞杀的能力,对姚安,也是对年轻的自己。
“老板?”米勒又问。
钟浅锡回过神:“先不用了。”
他相信姚安是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会认清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她很聪明。
在那之前,他决定等待。
*
六月将尽的时候,苏粒终于从欧洲坐飞机回了洛杉矶。
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姚安:“之前到底是为什么找我,快点说,我都要好奇死了。”
两个好朋友一个月没见,好不容易能够凑在一起聚一聚,哪怕不去吃慕斯蛋糕,至少也应该约在比弗利的咖啡厅。
可姚安发消息说,如果苏粒方便的话,希望她能来短信上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