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注意从床沿掉下去,模糊地传来安纯关切询问的声音。
简皎月俯身捞起来,解释道:“没事,手滑了一下。”
“吓死我了,和你每次提起曹裕都这样。”安纯心直口快,也没顾虑太多,“我没搭理他,你还要联系他吗?”
简皎月手顿了会儿:“他找我干嘛?”
安纯耸耸肩:“谁知道,嘴欠得慌呗。你要是真遇到他来找事,别气着自己了,不值得!”
曹裕那人,风头一起来就想要炫耀到周围十几公里以外。
他就是曹父在外和情人生的一个私生子,如今要娶温家三小姐。不管是入赘还是联姻,都算赚大发了。
安纯吐槽一句:“说真的,我当时交换来你们学校时,听那堆华人留学生他们说曹裕是你前男友,我简直惊呆了!”
“……怎么了?”
安纯:“你初恋可是裴书临啊!有珠玉在前,怎么看得上曹裕那种糟糠?我听骆天哲这傻子说你老公听多了,还真以为他是个戴着眼镜的老土书呆子。老天呐,上回在警局见上一面才知道原来长辣么帅!是他冷冷清清的贵气气质不香?还是钱包里的卡不够多?”
简皎月听着她夸张的语气想笑:“收敛点好吗?你嘴里这个男人已经跟我结婚了。”
“这就当私有宝贝护上了?”安纯哧哧笑了两声,“所以我才更好奇,你当初是怎么会看上曹裕的,他真的差远了啊!”
这话,确实也只有为你好的闺蜜才会这样惋惜。
说实话,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人都不会长太差。毕竟基因摆在那了,而且不管男女都有最华贵的保养条件。
曹裕自然遗传了他母亲美貌长相的一部分,挺清秀的一张小白脸。
只是气度和其他男生相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这倒也好理解,他私生子的身份在曹家待得并不开心,生活也拮据。
正室妻子生的儿子处处压他一截,在家不让他好过,在外不让同龄人跟他来往。
久而久之,他那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怯懦特性就无限放大。
简皎月呆滞了须臾,蓦地开口:“安纯,我其实……没和他谈恋爱。”
安纯迟疑:“那为什么……”
“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和他有点像。”鼓足了勇气又渐渐褪下去,简皎月很重地叹口气,“挺丢人的,我不想说了。”
“啊,没事没事宝贝儿,不想说就不说了!”安纯清楚简皎月,像简皎月那样肆意耀眼的女孩,如果这件事不是实在难以启齿的话,她估计早就以开玩笑的自嘲口吻解释了。
她记得她认识简皎月时,她和曹裕早已经分手了,也就一块上课那几个华人同学聊过几句。
当然,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她们自然也没少碰过曹裕。
只是每次都是曹裕大大方方打招呼,简皎月要么避开要么恶语相向。
安纯只当他俩不是和平分开,曹裕倒是身边莺莺燕燕没断过,简皎月兼职上课两头跑,忙碌也孤独。
今晚听她这么说,好像又不是简简单单的男女之间的一回事。
两个人扯开话题,闲聊了点其他事情才互道晚安。
电话挂断,简皎月在微信搜出曹裕名字,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没过几分钟,信息果然就发了过来。
曹裕:【晚23点,migas,理查7瓶。】
简皎月眉头一皱,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端人比她还惊讶:【我去,皎月!你怎么把我放出来了?你终于舍得把我放出来了!】
简皎月:“……”
没等她说话,曹裕那张嘴就没停下来:【哎,少了一个备忘录。】
简皎月冷笑,心想他这种为人想被人拉黑多攒几个备忘录还不容易吗?没有跟他寒暄的功夫,直接问:【你找我有事就说,别去骚扰安纯。】
曹裕:【你这话说的就难听了不是?我们关系没差到这个地步吧,这不是回国听说你结婚了,我特意来送送祝福嘛。】
简皎月耐心耗尽:【我结婚,你意难平?】
曹裕:【是有点可惜,但是都过去了。】
他吊儿郎当说完,发来商贸大厦里头一家咖啡厅的地址:【明天喝个下午茶吧,很久没见了,也怪想你的。夏夏还有东西在我这没给你。】
一个晚上的心情就被这么硬生生地破坏到冰点,简皎月看着他最后那句话,终于还是同意见一面。
夏夏是个法国姑娘,也是和她合租了一年半的室友。
她的名字对简皎月来说一直是个不小的刺激。
那年简皎月上大二,传媒课挂了一科。美国大学补学分考试要交的钱不少,她那时又因为风雪天在路上摔跤进了医院。
就算有学生保险,捉襟见肘的负债经济条件依旧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无助。
曹裕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一个学校的中国学生也就这么多。他们常打照面,但是没说过几句话。
一到黑色星期五的大扫荡日,他偶尔会搭把手给她提东西,她迟到时也会把上课重点给她记一遍。
曹裕恐怕也吃惊为什么简皎月那时会对他格外友善点。
她在这一群留学生里样貌身材没得说,性格又这么辣,经常被不同但富二代倒追。
虽然简皎月不是和那群女生一样天天蹦迪去网红地拍照打卡,但行为举止加上穿用物品,也实在不像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
他会主动接近这个对外冷冰冰的简皎月也是有所图,他们那圈子的几个二世祖拿谁能追到她打了一个赌。
曹裕好不容易混进一个会带他玩的圈子,欣然同意了这个赌。
简皎月看见他们的聊天记录之后,也没多大反应。
她并没对曹裕产生友情之外的感情,会允许他靠近,也只是因为该死的“同病相怜”感在作祟。
他是曹家多余的存在。
而她自己也是简家多出来的人口,是可以用来联姻稳住商业合作关系的一个存在,说不定她的真实身份还不如一个私生子来得磊落。
那天,她很理智地问:“你们拿我xià • zhù多少?”
曹裕怯生生地举起两个手指头,比了个数。
够了。
至少还她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是彻底够了。
“你赢了,我7你3。”简皎月冷静说完,“你现在可以发消息给群里那些人,在你那群兄弟面前吹牛说追到我了。下个礼拜你就说谈腻了,然后把我甩掉。”
他们各取所需,一个挣足了面子,一个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故事没停在这。
曹裕和她分手后几天看上了她的室友夏夏,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
他借着简皎月朋友的名义很快和夏夏熟络起来,而夏夏也因为简皎月的关系对他没什么防备。
食色男女,干柴烈火,两个人很快就陷入热恋。
当时夏夏还非常感谢简皎月这个媒人,总是动不动就分享他们的恋爱日常给她。
而简皎月依旧是在兼职和学业之间忙得自顾不暇,没空理会他们的风花雪月。
她看人看久了,一眼就看出曹裕是个胆小鼠辈,贱兮兮的样。
作不了大恶,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
但简皎月忘了曹裕还可以是一个猥琐的渣男,不敢玩弄圈里的白富美,只好挑些没背景的欺负。
而夏夏心思单纯,和他们想象的那种“opengirl”完全不一样。
她是认真跟他谈恋爱的,傻姑娘一头栽进去。被pua得昏头昏脑,觉得没了爱情就没了一切。
曹裕出轨,和同系两个女生在酒店开房被抓到个正着。而前一天,夏夏还得知自己怀了孕,听着他说会结婚的鬼话。
零下4度的德州深夜,简皎月受他牵连,被夏夏连包带书一起丢出了门。
很长一段时间,夏夏没来学校,甚而办了退学手续。
再见到她是在ins的社交动态上,她发了一张预备做人工流产的手术单和自己的自拍。
照片中的女孩眼神灰暗,脸色惨白。
简皎月感到很难过,这是她在美国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
她们文化习俗和肤色都不一样,但她发烧时,夏夏整晚陪着她降温。她摔断腿那几个星期,也全靠夏夏照顾。
她气愤地去找曹裕,彼时他在酒池肉林里玩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知道她玩不起!说结婚就结婚,有没有搞错?我爸能让我娶一个普普通通的洋妞回国?”曹裕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了让自己清净点,甚至反讽了句,“这还得怪你啊,怎么说也是你朋友,你就不会劝她想开点?不就打几炮的事。”
这句话再次提醒了简皎月,确实怪她,不该让夏夏和他认识。
她明明自诩不是道德感很强的人,但总频频想起这个碧绿眼睛的姑娘,看着自己笑时,眼里盛着光。
再之后,夏夏不再被人提起。
异国他乡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同学慢慢被遗忘而已,简皎月也再没和她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