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只是一个时代的表象,是相对值,贫穷,离别,乃至于绝望,才是各个朝代的底色。
这里是长安城的近郊,荒凉的土地上只偶尔有一两棵草叶探出头来,也很快被漫天的沙暴压倒淹没,沿途无数的乞丐和落魄的侠客对着他们一行人频频伸手,林谟不知为何想起来这句话,看着远处那不在英气,却如铁桶般闭塞的长安,白家大院的奢靡在他脑中一闪而逝,他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脑袋。
青黑色的车厢,被一匹浑身赤红的老马慢悠悠地向前拖着,这辆车看起来是如此的称重,黑金色的车身上,雕刻着宛如顽童涂鸦似的青色图案,可无论远看还是近观,那看似潦草的图案竟都显现出一抹古朴神秘的气质,一撇一捺一钩,都仿佛透露着难与人言的奥秘,此刻那道图案静静闪着青色的光芒,周围的气流一阵翻滚,竟将这辆本该沉重无比车辆抬离了地面,虽然只有仅仅一指的距离,但也给老红马卸下了大半负担,它那条半瘸的马腿此刻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嘁……这货好歹也是上古神兽,怎么也不至于连一辆马车都拉不动吧……”林谟龟缩在车厢中,不满地嘟哝着,为了养活这位大爷,他把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大半灵核全都挥霍掉了,好不容易到了让这货出力的时候,还偏偏魏成将军他老人家拿出来这辆珍贵无比的“符车”,让这货一路走来跟玩似的。
“欸,林小友,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魏成一捋长髯,笑呵呵地道,不过林谟总感觉他的笑容没那么自然,:“我这马车如果不动用符阵的话,十余匹汗血宝马都拉不动呢,就算开启了也起码需要两匹千里马,你家这匹红马能一马带动我们走了这么远,还真是人……马不可貌相啊……”说罢,斜着眼看向那匹隐约能看到马骨架的红马,勉强相信了这匹磕碜的老马是什么上古神兽的他感觉脸上一阵发烧,自己好歹是大唐镇西将军,平常出门也好个面子,这辆符车也是他托人求了好久才从长安里的一位老宗师手中买到的,现在却被一匹这样老……神驹拉着,如果不是家里的几匹马一见到赤璃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压根就走不了路,他宁可请这位大爷去车厢里躺着也不让他充门面啊,太特么丢人了……
“将军,”林谟的眼中突然爆出一抹精芒,问道,“这马车上绘制的,可是符阵?”
魏成愣了一下,回道:“是啊,怎么,小友,对这符阵感兴趣?”
“算是吧。”林谟扭扭捏捏道。
“哈哈,我也是,当年还去国子监那边求来几本典籍来看呢,小友不必害羞。”魏成大笑一声,爽朗道,“不过这绘制符阵需要极高的天赋,老哥我可没这福分。”
“天赋?哪种天赋?画画的?”林谟奇道。
“怎么可能……”魏成苦笑道,“符阵所需要的天赋和灵修有关,但却有着本质差别,灵修纳天地灵气入体,融入周天划归己用,但符阵却是需要对天地灵气有着极强的感知能力,能够做到将外部灵气如自己的臂膀一般运用自然,方可绘制符阵。”
“那难度也不算太大吧,可为什么符阵师怎么少呢?”林谟疑道。
魏成长叹一声,一脸不甘道:“如果单是感知能力也还好,老夫我的感知能力其实也勉强达标,只是……”
“只是什么?”林谟突然心跳加速起来。
“只是符阵师除却感知天赋之外,还需要身体的一个部位作为媒介,将天地灵气转化为绘制符阵所需要的“墨水”储存起来,以待施法时使用,只是这身体部位所需要的品级高到可怕,只有类似于仓颉或项王的重瞳之类的圣物才能办到,而我大唐能达到这个水准的符阵师,实在寥寥无几……”魏成一脸憾色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谟的心神下意识地大震起来,诚然,符阵师所需天赋之高令人难以想象,就是他那前世也不见得能够得道于次,只是……林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道黑色美瞳紧紧贴在眼睛上,就是灵修也看不出丝毫差别。
只是今生的他,这两个条件竟然完全满足,堪比神识的感知力,以及不知从何继承的银眸,联想刚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参悟白芷马车上阵图所得,以及那七滴飞入他眼睛的“墨水”,他貌似,有足够的资质参悟此道。
“林谟~”
紫儿嘟着嘴打断了这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谈话,百无聊赖的她做在车厢边上,轻轻地摆动她白皙的小腿,不满地说道:“为什么你刚从长安城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想要赶回去啊,你那一千两不是白花了吗……”
林谟被打断了思考,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除了给你赎身的钱,大部分都是你的伙食费好嘛!”林谟也不想这般麻烦,但一来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已然入了这惊天大局,既然逃也是逃不掉,还不如铤而走险,从这泥淖中杀出一条活路,为此他必须回到长安,二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满脸喜色的魏将军,心中一阵变扭,还有三月便是长安一年一度的神皇祭典,会上甚至有三家子弟交流切磋,算是长安城中的一次盛典。按照唐律,六品以上的全员基本都要到长安赴会,魏成老将军自然也不例外,林谟也就借这个机会跟着老将军回来长安,这样自己也有个保障,就算遇见白家和界盟的人也可以拿魏成的名牌挡挡,更是方便自己的行动。
不过……林谟眉头微微一蹙,这个神皇祭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凑巧了,白芷也恰好在神皇祭一月前赶回了长安,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在塞外待了整整三个年头啊,仿佛……仿佛就是为了这神皇祭赶回来的……
……应该,是我多心了吧……林谟悻悻地想着。
不远处,长安城的大门在“轰”得一声巨响中缓缓打开,像一头蛮荒巨兽张大了深黑的巨口,吞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