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棠好像生气了。
从林随安邀请靳若做搭档的时候开始生气。
具体表现是闷头狂吃了十二个蒸饼,而且企图吃下第十三个,每个蒸饼都有拳头大小,看得靳若万分震惊,“幸亏他生在了花氏,这般食量普通人家根本养不起。”
花一棠填下最后一口蒸饼,打了个嗝,喝了口茶,呼呼啦啦摇起了扇子,吹得衣袖翻飞若云,“凌六郎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这案子到底查不查了?”
林随安和靳若莫名瞅着他。
花一棠:“我要去盯着。”
林随安做出“请”的手势。
花一棠走出两步,回头,眯眼瞅着林随安,“若是他临阵退缩跑了呢?我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纨绔,打不过他。”
林随安有些无奈,意思就是想让她陪着呗?这家伙就不能有话直说吗?
“我陪你去。”
靳若本想跟上,却被木夏以完美的营业笑容挡住了。
花一棠旁若无人在走在府衙之内,路过的衙吏避之唯恐不及,三绕两绕就到了一处没人的园子,啪一声合上折扇,转身瞪着林随安,双目噌噌冒火。
林随安丝毫不慌,反正论打架花一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而且也猜到他想问什么,八成是为何隐瞒她与和净门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林随安打算照实说。
“千净和净门的关系我前几日才知道,”林随安道,“至于靳若,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面目,并非刻意瞒——”
“我才是你的搭档。”
“……哈?”
“你没和我商量。”
“……”
花一棠眼眶微红,看起来居然有点委屈。林随安挠了挠脑门,觉得话题走向有些诡异。
所以这家伙纠结的点是——没经过他的同意招了个新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靳若识踪辨痕的本事对破案有帮助……”
“他言辞闪烁,隐瞒甚多,不配搭档二字。”花一棠言之凿凿,“所谓搭档,定要肝胆相照,坦诚相待!”
救命,这都是什么中二发言?林随安简直哭笑不得。不过是临时搭个草台班子破个案子赚点外快,怎么听他的意思却好像要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林随安真的很想劝他两句,做人嘛,开心就好,凡事别太钻牛角尖。但瞧他那一本正经的执拗表情,想了想还是算了,她都活了两辈子,何必跟个中二少年一般见识,顺着脾气捋捋毛得了。
“是我草率了。”
“他只能算个帮忙的,不是搭档。”
“是是是。”
花一棠终于满意了,摇着扇子继续走,边走边抱怨凌六郎太磨叽,林随安翻着白眼跟在后面,左转右转又进了另一处院子,守门的是明庶和明风,见到花一棠和林随安,竟好似松了口气,领着二人到了厅堂窗外。
屋内人声聒噪,林随安这才明白为何凌芝颜迟迟未归,是因为被一帮人绊住了。
这帮人包括:扬州太守周长平,冯愉义的阿爷冯松,白顺的阿爷白凡,蒋宏文的阿爷蒋兴昌,严鹤的阿爷严言。
白凡:“呜呜呜,我的儿啊,我白家三代单传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死得好惨啊,凌司直,您一定要查清此案,给我们一个交待呜呜呜,要不然我死都不能瞑目啊!”
严言:“几日时间已经接连死了三人,为何还未抓住凶徒?案子进展如何?府衙到底是如何做事的?!分明就是渎职!”
周太守语气病病殃殃的:“严公此言严重了,府衙上下已经不眠不休侦破此案,可是此凶徒万分残忍狡诈,周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幸好凌司直巡查至此,实乃天降神兵,扬都安危皆系于凌司直一身啊。”
蒋兴昌:“素闻凌司直自入职大理寺以来,侦破奇案难案无数,为何这案子直至今日还毫无进展,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枉死?我定要上书大理寺卿,好好问问他是如何选派官员的?!”
周太守:“诸位莫要焦急,案情紧急,想必假以时日,凌司直定能给我们一个交待。”
四人分工明确,白凡哭哭啼啼卖惨,严言言辞激烈控诉破案不力,蒋兴昌指桑骂槐祸水东引,周太守表面和稀泥实际甩锅,外加一个冯松不言不语,以眼神暗示几人围攻凌芝颜。
再看凌芝颜,捧着茶盏,垂着眼皮,慢条斯理嘬着茶水,时不时回两句“正是,没错,所言甚是”,端是个稳如泰山。
林随安:“凌司直定力不错啊。”
花一棠:“都是废话,自然不用理会。”
冯氏众人又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见凌芝颜毫无反应,也着实有些累了,纷纷以眼神向冯松求助。
冯松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听闻凌司直请花家四郎一同查案?”
凌芝颜放下茶盏,“不止,我还请了林随安。”
冯松:“他二人乃是嫌犯,如此不妥吧?”
“我已查清,他们并非凶手。”
冯松故作深沉叹了口气,“凌司直远在东都有所不知,花氏与冯氏多有嫌隙,花家四郎年虽然聪慧,但年少气盛,让他也插手此案,怕是……唉,但愿是我多虑了。”
“冯公信不过花一棠?”
“并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慎。”
凌芝颜看向严言等人,“诸位也这么想?”
众人纷纷称是。
林随安心中冷笑,她和花一棠本是好心帮忙,结果却落了个心怀不轨的评价,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只是心里骂骂,岂料花一棠更绝,嘴里“切”了一声,抬脚踹开大门,指着冯松的鼻子张口就骂:“啖狗屎的冯老狗!”
凌芝险些闪了腰,冯松脸绿了,“花一棠,你竟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花一棠拔高声线,“已经死了三个人,你居然还在这儿纠缠什么家族恩怨的狗屁倒灶破事,感情死的不是你家儿子你不心疼是吧?!
冯松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还有你们三个,”花一棠又指向严言等人,“你们的孩子尸骨未寒,凶手还逍遥法外,争分夺秒寻线索尚且还来不及,居然还有闲心跟着冯老狗瞎捣乱,你们可知,多浪费一分时间,抓住凶手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严言几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花一棠,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你敢说你想方设法插手此案不是别有图谋?!”冯松怒喝。
“我的唯一的图谋就是抓住真凶,给死者一个公道!”花一棠声厉九霄,“人命大于天!”
满堂死寂。
风扬起了花一棠的衣袂,阳光映着一角雪白,明亮得耀眼。
林随安怔怔看着,心头涌起奇妙的感动。
真的是好中二的台词啊。
“啪、啪、啪、啪”,凌芝颜鼓着掌站起身,“说得好,人命大于天。”星眸定定扫过众人表情各异的脸,定声道,“大理寺查案自有章法,诸位不必多言,且安心归家静候消息,七日之后,定会水落石出,凶徒归案。”
*
“七天破案?怎么可能?”靳若道,“现在连凶犯的影子都没见到!”
林随安表示:呵呵。
前前后后浪费了一个多时辰和冯氏一众打嘴仗,幸好还算有所收获,冯氏终于松口让花一棠和林随安介入查案,周太守这才将府衙六曹的人员名单送了过来,终于能开始着手排查府衙内部人员。
桌上摆满了轴书,凌芝颜和花一棠一边坐了一个,埋头检索,林随安本想去帮忙,但很快就发现是多此一举。这两人的阅览速度远高于常人,花一棠的速度尤为夸张,凌芝颜看一卷,他已经看了五卷,堪比一台高速扫描仪。
时不时有不良人进来向凌芝颜报告外场搜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