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门益都分坛坛主甘红英是一名女子,二十出头,微胖,稍矮,很白,很结实,油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干净利落盘在头顶,斜跨着一个褡裢,双眼炯炯有神。
“益都分坛甘红英见过林娘子,见过靳少门主!”甘红英叉手抵额先见了净门的礼,又换成抱拳礼,“花家四郎,凌司直有礼了。”最后才面向池季和夏壬,“见过池太守,夏长史。”
池太守和夏长史的脸半边红半边黑,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幸好有个厚脸皮的花一棠,热情洋溢请甘红英落座,木夏奉上茶水,沏的自然是从诚县带来的上品百花茶,甘红英端着茶盏观察半晌,小心翼翼抿了一口,瞳光大亮,喝完一盏又续了两盏,问,“这便是名震广都城的百花茶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神情愈发向往。
花一棠观察半晌,摇着扇子道:“甘坛主来的正好,适才池太守和夏长史正聊起咱们益都净门呢。”
甘红英恋恋不舍放下茶盏,“都聊了些什么?”
“这个嘛——”花一棠用扇子抵着下巴,瞄向池、夏二人,池太守和夏长史脸都绿了,疯狂向花一棠打眼色,花一棠弯眼一笑,“二位大人说益都净门在江湖上颇有口碑,人脉广阔,消息灵通,亲仁善邻,行事光明磊落,可谓是益都最与众不同的门派。”
众人:“……”
不愧是扬都第一纨绔,瞎话果然张嘴就来。
池太守和夏长史齐齐抹汗,“正是正是。”
甘红英噗一声笑了,“花家四郎可真会说话,不过我净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营生,自然知道我们在益都的名声,益都第一搅屎棍嘛。”
池太守连连摆手:“误会,都是误会!那些都是那些江湖匪类胡说八道!”
夏长史频频擦汗,袖子湿了一大片:“没错!林娘子可是上元节应天楼圣人亲口赞过的巾帼豪杰,有林娘子坐镇的净门,又怎会是那等腌臜门派!”
靳若翻了个白眼,凌芝颜闷头喝茶。
林随安:厉害了,这俩人见风使舵的功夫比起花一棠也不遑多让。
“二位大人身在官场,对江湖不熟悉,一时被宵小之徒蒙蔽也不奇怪。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之前大家也说花家四郎不学无术一无是处,虽然花某知道自己不是,但又有何用,大家说你是,你便是了。”花一棠幽幽叹了口气,“世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真相,其实只是将自己想看到的当做了真相,至于不想看的,无论是真是假,自然都看不到。”
池、夏二人干笑。
“正因为如此,净门的存在才显得尤为可贵。”花一棠敛去笑容,“花某不才,对净门也算略知一二,净门的消息多来自市井,看似琐碎杂乱,事无巨细,却是最接近百姓,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若能善用其体察民情民意,岂不妙哉?”
池太守:“花参军此言——似意有所指?”
“净门只是搜集、汇总、搬运消息,并不生产消息,有林娘子和靳少门主将其导入正途,如今的净门绝非敌人,而是盟友。相反,纵使官府剿灭净门,但消息的源头还在,这么大的市场,我们不去占,别人就会去抢,若被奸佞之人占据利用,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夏长史面色大变:“花参军所言有理,是我等一叶障目,狭隘了!”
池太守恍然大悟:“花参军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花一棠笑了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甘红英眼睛瞪得老大,心道这花四郎也太厉害了,前一刻净门还是官府喊打喊杀的搅屎棍,三言两语摇身一变竟成了官府的盟友。看来她这次真是来对了!
靳若心道:嘿嘿,以后做官府的生意可以涨价了。
凌芝颜心道:四郎对林娘子的情谊果然不一般。
林随安心道:花一棠这一套连环招太狠了,第一招,用百花茶帮净门赚钱立足,构筑做大做强的基础;第二招,为净门正名,让官方承认净门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如此一来,靳若的净门便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净门”,硬生生把“另一个净门”的生存空间挤压为零。
真是shā • rén诛心不见血,招招致命!
如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净门分坛若还没有表示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林随安意味深长看了靳若一眼。
靳若清了清嗓子,“甘坛主此来有何要事?”
甘红英起身施礼,“净门益都分坛自今日起,愿归属扬都总坛所辖,至此以后,惟靳少门主之命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池太守和夏长史倒吸凉气。
甘红英从褡裢里掏出两卷轴书,双手奉上,“此乃见面礼,还望林娘子和靳少门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