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苏氏虽说是五姓七宗之一,但论势力不如乾州姜氏和太原姜氏,论富贵,不如扬都花氏和青州白氏,论博学,陇西白氏甩他们十条街,抠门的荥阳凌氏至少还出了以凌司直为首的几名朝堂新星,未来可期。”靳若很是不解,“苏氏能拿出手的——有啥?”
林随安摸下巴,“大约是——脸皮够厚。”
花一棠摇着扇子,低低笑了一声。
苏氏家主苏飞章先和池太守和夏长史打过招呼,一路破开人群高调来到花一棠面前,老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素闻扬都人杰地灵,花氏皆是英姿勃发好儿郎,今日得见花参军真容,传言果然不虚啊。”
花一棠绽出明艳的笑脸,“益都物华天宝,卧虎藏龙,随州苏氏百年世家,底蕴深厚,风流绝代,代有才人出,花某此行能与苏家主一见,荣幸之至。”
二人相视一笑,同邀池太守和夏长史高台上座,之后俩人竟然挽手相携,亲亲密密坐在了邻座,苏飞章一脸慈爱,花一棠巧笑嫣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林随安打了个寒颤,靳若狂搓胳膊:“娘诶,姓花的笑得好恶心。”
主座的几位坐定,立即有侍从引领众人依次入座,苏氏子弟都坐在右手边次位,花二木坐在花一棠下首,吴正清坐在左手次位,五陵盟盟主乌淳紧靠着吴正清,其余几家士族按姓氏方阵依次落座,唯独没人来引林随安和靳若,眼瞅着座位都坐满了,竟是没给他们准备位置。
林随安和靳若孤零零站在堂中,四面八方的目光she过来,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花一棠眸光骤冷,腾一下站起了身,林随安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次夜宴的目标是调查随州苏氏与龙神果是否有联系,如今虚实不明,莫要因小失大。
花一棠眯了眯眼,慢慢坐了回去。
林随安转目望了望,快步走到刘青曦的案旁,抱拳道,“刘娘子,方便拼个桌吗?”
刘青曦愕然,她的位置靠着门,属于下座,怎么看林随安都不该坐在这儿。
“林娘子……不嫌弃的话……请便……”
林随安喜滋滋坐在了刘青曦的旁边,隔壁就是方刻的风水宝地,靳若屁颠屁颠挤了过去,方大夫瞪了靳若一眼,不情不愿让出半个位置。
如厕遁走的凌司直姗姗来迟,苏氏当然给他留了位置,就在花一棠身边,凌芝颜一看贵宾位上的几人,又瞧了眼林随安和靳若的座次,当机立断挤到了方刻的另一侧。
方刻:“喂!”
靳若:“凌司直您就别凑热闹了行吗,咱们仨挤一桌,菜只上一份,吃不饱,太亏了。”
凌芝颜:“这坐着舒坦。”
靳若:“……”
林随安看了凌芝颜一眼,凌芝颜微笑颔首。
林随安心中微暖:凌大帅哥人真不错,定是为了缓解他们的尴尬,才陪着他们一起坐在了下座。
于是乎,林随安这边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台上只剩花一棠和花二木两个人在台上应酬池太守、夏长史、苏飞章、苏意蕴、吴正清和一众乱七八糟的世家子弟,纵使花家四郎和花二木八面玲珑,此时也有些力不从心,花一棠频频向凌芝颜打眼色求救,凌芝颜似乎对新上的菜肴起了兴趣,举着筷子专心研究,花一棠又看向林随安,林随安握拳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花一棠的营业笑脸僵了。
菜过三道,茶走两巡,门外飘来了淡淡的香气,一队妙龄丽人娉婷而入,皆是身着罗裙,头挽高髻,鬓角簪花,花都是新采的芙蓉花,绯红、雪白、淡粉……每个人手里捧着木托盘,托着蓝釉双耳酒壶,酒香和花香飘在一处,仿若身在花海酒湖。
腰间千净发出低低的嗡鸣,林随安忙压住了刀柄,安抚千净这个酒鬼,刘青曦甚是诧异瞅过来一眼,林随安颇为尴尬,“咳,那个,这酒闻着好香啊,哈、哈——”
刘青曦勾起嘴角,“此乃散花楼三十六酿中的白香,以辰初一刻初绽放的芙蓉花露酿造而成,据说配着新鲜的芙蓉花瓣饮用,滋味最佳。”
果然,第一梯队的美人送上了酒壶,第二梯队的美女们则为每桌送上一盘新鲜的鸳鸯芙蓉花瓣,花瓣粉白相间,娇艳鲜嫩。
林随安学着刘青曦的步骤给自己斟了一杯白香,酒色醇正,犹如琥珀,再在酒水上摆上一片芙蓉花瓣,小抿一口,花香清新,酒香淡淡,入口微甜,不由有些陶陶然了。
隔壁桌对此酒褒贬不一。
靳若:“这酒太淡了,没劲儿。”
凌芝颜:“此酒入口虽甜,但后劲很足,莫要多饮。”
方刻:“甜,难喝。”
台上的花一棠气呼呼瞪着这边,端着酒盏也不喝,光嚼花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靠吃花瓣修道成仙了。
第三梯队的女娘们上场了,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娘,身着五色罗裙,拖着长长的披帛,发黑如墨,面如白玉,眼角以细细的红线挑高,显得整个人精致又端庄。
这名女娘一登场,整个场子先是一静,又是一片沸腾,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激动得满脸通红,好似长颈鹿似的拉长脖颈,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到女娘的脸上。
靳若疯狂拍林随安的肩膀,“师父师父师父,她就是名震益都的红香坊第一花魁,段红凝。”
林随安“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评价。
此女虽然容姿端雅,但就相貌来说,只能算中上——莫非是她常年与花氏姐弟这般姿色的人物待在一起,审美标准无形中被拔高了?
凌芝颜似是看出了林随安的疑惑,贴心解释道,“林娘子有所不知,凡声名远播的花魁,大多都不是以容貌取胜,而是以才艺动人。”
刘青曦:“听闻段娘子最善古琴,技艺超群,能与随州苏氏的古琴圣手平分秋色,今日若能听她一曲,也算不枉此行。”
林随安:“……”
随州苏氏的古琴圣手不就是苏意蕴吗,应天楼的时候已经听过了,实在是不敢恭维。
段红凝行至厅堂中央,先向台上几位贵客伏身施礼,又转身一周,向在场所有人颔首示意,提声道,“今夜红凝受苏家主所托,筹办散花楼夜宴,甚是惶恐,若有不周之处,万望诸位海涵。”
“哈哈哈哈,段娘子客气了,”池太守已有三分醉意,面色通红,端起酒盏笑道,“能喝到白香,池某已甚是满意了。”
台下众人也是一阵起哄。
段红凝巧笑吟吟,“池太守觉得满意,红凝却觉得远远不够,此时良辰美景,夜色正好,宴会才刚刚开始,所谓欢宴欢歌欢一舞,解忧解愁解一心,诸位不妨猜猜,红凝请了谁来助兴?”
“莫非是永昼坊的弥妮娜?!”有人惊呼。
段红凝笑而不语,躬身退后。
屋内的音乐突然变了,从可有可无的靡靡之音变得急骤强烈,一个壮年汉子双手持槌,擂起大鼓,声震九霄,动荡山岳,乐人们使出平生绝学,排箫、琵琶、箜篌、笙,拍板的节奏狂热激烈,忽的,整间屋子的灯同时灭了,所有音乐戛然而止,众人屏息静听,鼓声一声接一声响起,灯火一盏一盏亮起,亭阁中央出现了一名女子,下身穿大红色的灯笼裤,上身仅着一件黑色窄衣,类似现代的胸|衣,手臂,腰肚皆是裸|露的,赤着双脚,足甲染蔻红,手腕和脚腕挂着金铃,双手高举呈莲花状态,单足而立,另一只腿弓形翘起,摆着婀娜妖娆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