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你很像。”
丛野在说这话时,看向姜甜的目光隔着朦胧醉意,复杂难懂。像是在怀念,又像是某种遗憾。
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好像也说不一定,她心里只有丛林里那些动物,哪有什么情情爱爱,她与丛老头子,大半生都是老头子在迁就她。
姜甜倏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他,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所以你是因为……”
看着她满脸写着“你不会有恋母情结吧”“原来你是因为恋母才喜欢我”的表情,丛野当即脸色一黑,忍无可忍地打断她:“闭嘴!”
姜甜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成型的问题有点不妥。
好像太不礼貌了。
她带着歉意的声音细声细语地说:“抱歉……”
丛野如猛兽将醒似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突然朝她逼近两步,使她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后退,脑瓜里止不住胡思乱想。
他应该很生气吧?自己无端那样的猜测,不仅冒犯了他,还冒犯了他非常敬重母亲。
直到姜甜背靠到展示柜上,退无可退,她身后的手无措地抓住柜层,要哭不哭地看着丛野越来越近的胸膛,酒精与雪松清冽的香味整个笼罩过来,几乎要将她溺在这里面。
僵硬了好几秒,她干脆眼睛一闭,颇有一股大义赴死的气势。
要揍就揍吧。
丛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地冷哼:“你们除了喜欢大猫,没一处像,所以……”
他的语调变得咬牙切齿:“不要给我胡思乱想。”
嗯?姜甜讶异地睁开眼看着他,随后温温吞吞地“哦”了声,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原本就不该答应他来看他的房间,太荒唐了,现在还整这么一个乌龙,她只想赶紧回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
看着白皙斯文的小脸,丛野心底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烦躁,随即退开两步,淡声:“你走吧。”
姜甜松了口气,当即毫不犹豫地跑向门口。
“姜甜。”丛野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叫住她,漆黑的眼眸深邃,只能看见她的倒影。
姜甜脚步顿了顿,才故作茫然地“啊”了声,回过头疑惑地问:“丛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她不由自主地紧握手心,手心细肉被那颗ru牙硌得生疼,她却好似感觉不到。
丛野开了开口,语气不太自然:“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在嘉城……算了。”
他突然觉得没必要,知道了又如何,闻洲岛到底不是嘉城,他不可能离开这座岛,不可能回到嘉城。
“……哦。”姜甜想表现得自己并不在意,但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她却突然有点不舍,鬼使神差地没话找话说:“那个……丛先生做的手链好像有点大了。”
说完,她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后悔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人家亲自给她做道歉的礼物,这话一说出来,就好像是在不知好歹地嫌弃。
丛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虚地飘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故作闲散地说:“我又没给女孩子送过这种东西,就照着自己的手做了,要是戴不了……就放着吧。”
“哦哦,好的。”姜甜忙点头,随后转身就跑回隔壁,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太尴尬了……不问出来还能让自己保持几分体面,听见他的答案,她却复杂得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他没给女孩子送过礼物,但牵过自己的手,总能知道个大概,不会差那么多。
这是不是说明他本来也没多喜欢自己,顶多就是感了一点兴趣,所以才那么地轻拿轻放。
她回了房间,才靠在门后仔细端详手里这条红绳手链,红绳编得不算精细,她却觉得这比任何黄金钻石都来得珍贵。
可如果是那样,他刚才是想问什么……如果在嘉城,她也喜欢这是在嘉城。
她兀一离开,丛野瞬间感到,这小破房间还挺空,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小客厅里似乎还留有淡淡茉莉花的清香,久久散不去,如同她本人一样,毫无攻击力,却存在感极强,闯进了他的世界,便轻易赶不出去。
丛野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今晚确实是有点醉了,几次三番差点没控制住某些蠢蠢欲动,差点又要去招惹人家姑娘。
其实那条“手链”,在她第一次进山被蛇咬后,他当晚给她上过药回来,看见陈列柜里的ru牙,就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当时只觉得自己单身太久,太荒唐。
后来他坦荡承认自己的心思,就又开始动主意了,没想到最后以这样的方式送出。他本想既然是道歉礼,理应诚意,应该给它改一改,可出于某种私心,他还是将它保持了原来设想的长度。
如此,他也算让自己的心思在她那儿留了点影子,虽然她那个单纯的脑子有可能与别人结婚了都不一定能发现。
姜甜回去不久,微醺醉意的丛野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他随手划向挂断,却不太灵活地点到了接听。
老子讨厌人的质问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说你要把田丫头赶出岛?”
丛野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姜甜的身影在转来转去,此时听见他说起别人,当即嘲讽地说:“我哪敢,这岛可不是我的。”
“嘿。”丛老头短促笑了声,不太在意地说:“你要是好好给我找个儿媳妇,给你买下来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麻烦。”
丛野:“……”
他没心情和他老耍宝,略烦躁地说:“这么关心我,不看节目?”
看过节目,就知道他对姜甜的心思。
谁知,他爹悠悠地接话:“就是看过了,才现在送人来啊。”
要不是因为看过节目,他会这么久没给他塞相亲对象过去?他会如此快就知道这小子要赶人家姑娘走?
丛野皱眉,头脑顿时清醒了:“你什么意思?”
老头子略傲娇地哼了声,没好气地说:“我这不是帮你添把火,啧……看来人家小姑娘就是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吃醋。”
丛野:“……”
他哪是来添把火,分明是来拱火,使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抬手抹了把脸,十分头疼:“您别添乱了,好好儿养老行不行?”
略顿,他缓了缓语气,平缓地说:“我和她……不可能。”
老爷子老来得子,现在年纪大了,跟所有公园遛弯儿的大爷大妈一个样,催婚都催得魔怔了。
“怎么不可能?”老爷子倏地提高声音。
丛野耳朵被闹得嗡嗡直响,眉头跟打了结似的,他睁眼看了眼手机,当即就要挂断——
就听老爷子语气惆怅而怀念地说:“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妈当初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