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申回到浙江,就亲自跑了一趟上海,因为先前公司注册地址在这边,所以需要去这边银行办贷款。
一切还算顺利,他松口气,谁知到了次日下午,银行就通知审核条件出了问题。
尽管公司里的职务被撤,但之前合作过的开发商,一个两个仍旧给他打电话催款,作为公司法人,李明申非常被动。
每天几分钟一个,每天有接不完的电话。
银行那边因为资质问题,李明申需要找委托人,可毕竟涉及金钱利益,委托人也不是那么好选择,再加上程序已经开始走,临时更换借贷方式,就意味着耽误时间。
忙了一下午,才找到可信的委托人。
傍晚的时候,打车回到酒店,李明申合衣躺在床上,为了得片刻清静,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六点多朋友打电话,说晚上在“海上明园”豫园旅游区内的上海老饭店请他吃饭。
李明申现在哪有吃饭的闲情逸致,他只想一个人在房间里清静,于是委婉谢绝了。
这两年一直待在东辰市,上海这边的人脉关系,多少都生疏了,况且那几个工程行业内的老家伙关系比他硬,李明申讨不得好处,慢慢也就从上海这边的圈子撤了出来。
如今交情深厚的,也只有早年间在这边做工程的时候,提携过他的几位老者。
听说李明申如今面临财政危机,又有官司缠身,也问过李明申,说手里正缺一个项目部经理,他有没有这个兴趣。
李明申听罢只能无奈一笑,尽管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可他却不能考虑,毕竟条件再丰厚,对目前的他来说,也属于杯水车薪。
这一行水深的很,一旦踏足进来,除非有更好的发展,否则几乎没有金盆洗手的机会。
何许尤那边知道李明申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也不像前段时间催促他,公司又整了两个新业务,三五不时跟他汇报汇报最新进展。
李明申焦头烂额,也时常忘了回复。
一直躺到晚上十点多,才觉得饿,又不想出门,所以给酒店打电话,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瓶度数不低的解酒。
一个人在酒店里自斟自酌,喝醉之后躺在床上沾了枕头就睡。
凌晨三点多,李明申腹痛难忍,直接从梦境中痛醒,额头鬓角大汗淋漓,翻身下床,起身去了卫生间。
在里面折腾了半个小时,弯着腰脸色苍白地出来,躺在床上一直到外头天光大亮,腹痛感才消失。
他迷迷糊糊也不知睡到何时,醒来以后才去了酒店对面的医院。
一个人跑上跑下,一堆检查做下来才判断他是肠胃炎,得知他昨晚喝了烈酒,女医生把他批评了一通,开了两天的药水,“家属呢?一楼左侧交款,西药房拿药。”
李明申去接药单,脸色如常的说:“没有家属,把单子给我就成。”
女医生听罢抬头看了看他,脸上虚弱,自然逃不过女医生的法眼。
也不知是他皮囊好,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微触动,没把药单交到他手里,反而转手给了旁边实习医生。
“去找刘护士,带他去拿药,他这个样子需要照顾。”
这几年在外地,李明申不管生病,还是小擦小碰,自己一个人处理惯了,顶多也是有助理陪同,如今落魄又只身在外,突然被陌生医生关心,一时间就有些脆弱。
不过也只是抿唇笑了笑,“谢谢。”
李明申刚出来闯荡的时候,哪像这几年,下面有项目经理负责,他也就开工动土或者剪彩仪式,又或者工地有什么突发状况需要他出面的时候才过去一趟。
刚出来闯荡的时候,李明申经常在工地耗着,手把手的教他们,所以在他的人生之中,有两次死里逃生。
一次施工过程中,焊接好的钢筋笼起吊,准备下放的时候,一根钢筋从四五十米的高处落下来。
当时李明申福大命大,前脚刚走过去,后脚钢筋就落了地,直直的插在地上。
但凡迟疑半秒,就交代在工地上。
还有一次也是类似情况,钢筋掉下来砸在头上的刚盔上,钢盔裂了一个缝,他的后脑勺算是保住,只是紧接着钢筋下滑,肩胛骨被打裂。
在医院休养了三个月才出院。
这些事李明申很少对外人讲,毕竟在工地施工,处处不起眼,但处处都是危险。
自己也曾在危险中差点交代了,所以每每工地遇到工伤人命,李明申总是格外抚恤家属。
只是在家属眼里,不管再如何厚待,都是金钱换不来的,所以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无情的,压榨工人的商人。
起初的李明申还觉得委屈,会为自己申辩,只是遇到的次数多了,他再也懒得申辩。
还会告诉自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每次觉得委屈,都是因为他的心不够硬不够冷。
初入这个社会的时候,谁不是满腔热血,一身正义,但当你的正义得不到善待,身处这个利益场,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当然从在意到不在意,这一路的心境改变,也是需要很多个午夜梦回的辗转反侧。
独自在医院吊水,而身旁的病人个个有人陪伴,对李明申来说也并没什么值得大题小做的。
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一个会把委屈往外说的人,与其往外说,他都是选择打掉牙独自往肚子里咽。
自然也明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他更喜欢把成功与喜悦分享给家人,把心酸和辛苦独留给自己。
不过这两年遇到赵夏卿,和以前相比,李明申突然柔软脆弱多了。
许是多年都一个人扛,有些需求积压太久,对关心就变得索求无度。
是以在她面前特别犯贱,有事没事,总要刷一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