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和璧已实握住五行彩绦,纷繁彩影淡淡洒在他的手上,屋中寒冰灵力脉脉。烛光在冰雾中跳舞,闪烁的光斑渡在他无瑕的脸上。
他不露一点声色:“既然苏姑娘初次赠我便选择此物,正说明此物同我有缘,不必再换。”
苏胭见他说出这个理由,便成人之美。各修士所修道统不同,有的修士逆天而为,有的修士顺天而行,一旦涉及因果缘法,若一方在意,另一方都不会再置喙。
苏胭朝他颔首:“既然如此,它就是你的了。”
屋内烛火燃尽半根,烛泪堆积,月上中天时过半夜。苏胭今日诛掏心魔、斗狐妖、炼化雾影草毒,又和剑主进行了一场亲切的交流,现在她困意袭来,眼睫轻眨,唰地把魔刀插回刀鞘。
她朝谢和璧挥手:“今夜叨扰了,再会。”
谢和璧清寒端方,神色高致,不辨心思:“苏姑娘,再会。”
好似是一场圆满的会晤,除开苏胭彻底转身后,谢和璧幽深的目光一直锁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抬起手,指腹在苏胭刚才刀尖所触的喉结处微微一碰,上边残留着属于苏胭刀锋的魔煞气息,火灵力炙热发烫,灼下一点浮泛的红意,不疼,但是缠绵着热意。
谢和璧指尖压在上面,目光定在苏胭身上。
苏胭若有所觉,跨出房门的刹那,回眸警惕一望。
谢和璧的目光清微淡远,如再正常不过的送别那般,他本人也保持距离,没有一点僭越:“苏姑娘,可还有事?
苏胭没捕捉到刚才被人注视的目光,把疑惑压回眼底:“没有,谢道友好好休息。”
“多谢,苏姑娘也是。”
缥碧的裙摆翩跹出浪花般的弧度,苏胭不劳谢和璧动手,出门之时关上房门。
同时,在房门关上的刹那,苏胭看到谢和璧一直紧握着五行彩绦,自从自己回望他后,他就一直深深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五行彩绦,手指在上面轻抚。
五行彩绦虽能抵御五行灵力,加了头发还能抵御一些邪法,这个法宝是典型的样样都有、却样样粗通不精,只能算二流法宝。
谢和璧……看得还挺专注?苏胭刚压下去的疑惑和奇怪,又浮了些起来,但鉴于谢和璧刚解释完,这次总算不太多。谢和璧说他喜欢那个法宝,许是眼缘也说不定?
奇怪的爱好,苏胭赶紧离开这儿。
见苏胭平安出来,苕月门弟子们脸上浮现出喜色:“门主!”
魏紫雪因着也是女修,上前拉着苏胭仔细察看她可否有事,见苏胭完好无损,魏紫雪又淡然下来,静静站在一旁。
苏胭安抚她们:“我没事。”
谢琅见她心情还不错,笑问:“刚才苏门主和族兄谈得可愉快?”事实上,虽然刚才并无灵力外泄,但他们都从窗影上看见两人交错在一处,不知是否在斗法。
一瞬间之后,冰雾弥漫,凛冽地隔绝打量。
当时,苕月门弟子们气息陡然变化,不说阴沉沉的鬼修,就连总是之乎者也的儒修也冷了脸色。
苕月门道统多样,门下弟子个个法门不一,而且他们中的儒修、鬼修、乐修等,都不是修真界大流,越奇诡的修士斗起法来越难缠,哪怕谢琅是金丹,当时也感受到莫大压力。
苏胭同样无意与谢家交恶,拉拢不成仁义在,她对谢琅道:“还不错,之后若我们有幸进万道仙府,和谢道友也算半个同门。”
谢琅眼神一闪,这是在说苕月门和谢家,只有万道仙府这一层关系在,族兄亲自拉拢也会失败?
谢琅虽遗憾,也真心又客套道:“苏门主这一门英杰,无论什么时候去万道仙府,仙府都不会把英杰拒之于门外。”
他问:“刚才苏门主和族兄……”谢琅知道拉拢失败,倒也好奇刚才那一瞬间的二人交错。
打起来了?那这动静未免太小。
苏胭倒也不太好意思说刚才自己是不堪被觊觎,提刀差点砍了谢家剑主。
她沉着道:“我刚才和谢道友进行了一些肢体上的纠缠和言语上较为亲切的沟通。”
肢体纠缠,指的是用刀砍。
言语沟通,指的是那句你是真找揍啊。
谢琅脸色却大变,肢、肢体纠缠,难怪结束这么快,不对,结束这么快?
他脸色不断变幻,精彩纷呈,苏胭拍拍他的肩膀:“谢道友,我指的是切磋和论道。”
“哦——”谢琅一拍脑袋,连忙心虚地说了好几个哦,干笑道:“哈哈哈,我的意思就是切磋和论道,还能有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七个干笑。
苏胭意味深长道:“谢道友,下次买点去污粉,清心寡欲有助修道。”
说完,也不管谢琅听不听得懂什么是去污粉,径直回了房间。苕月门弟子们也进了左右房间休息。
修士可以一直修炼、不休息,但除开闭关冲击境界时,大多数修士都不会长久如此选择。日升而起、月落而眠,是整个寰宇运行的规律。修士们悟道,道从天地而来,若完全脱离开这一点,悟道,就是悟空中楼阁之道。
西风残照,飞舟在浩瀚银河飞驶。流淌的幽幽星河光点闪烁,如天上宫阙。
月落、日升。
苏胭起床,照常修炼之后,整理好服饰,把青色法袍宽广的袖子一绑,佩好魔刀,精神抖擞出门。
她左边的房间传来男子诵念之声,慷慨激昂:“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
儒修陆明,是个真正的儒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并非如今修真界的一些酸儒。
他诵着诵着,再左边的房间传来悲怆高昂的唢呐声,闻之令人落泪。陆明停顿一会儿,捂住耳朵,但唢呐的穿透声太厉害。
陆明深吸几口气,推开门:“魏、紫、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