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界?”
头顶的天空破开一个椭圆的洞,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喧闹,苏胭趁机问酒楼之灵。
酒楼之灵道:“这里是酒楼内部,就如食筷底部圆,顶部方,取天圆地方之意,可纳天下。一肇食、一壶浆,更能饱天下人肚肠。一个酒楼能装很多东西。”
它喜欢做一个酒楼。
苏胭懂了。
外边,溯兰真君紫袍飞扬,秀美的面容上一片威严:“不能硬攻。”
苕月门弟子颇为焦急,连解苍玄危无忧也面色凝重。危无忧此时早已酒醒:“真君,为何?”
苏胭二人被吸入其中,危无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倒不是和这两人关系多好,而是什么妖邪敢在他眼皮底下掳人?
溯兰真君一把按住金原的手,示意他不许冲动,再道:“这是酒楼化灵。灵的界都依托自身才能施展开,只能从里解,若从外解,灵一旦身死,界也会破碎,届时他二人也活不了。”
韩展言捏住扇柄:“真君的意思是?”
“等。”
溯兰真君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这是灵在作祟,现在我可以传音过去,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不过,你们别太担心,我不认为他们会有事。”
说完此话,溯兰真君手作法诀,连通天空中的洞。
“苏门主,遗光,你们能否听到我说话?”溯兰真君的声音清晰许多,传过来。
天空中的洞雾气散开,苏胭能隐约看到外边的场景,她的目光精准锁定苕月门弟子,确定他们安然无恙后心下落定,又见到危无忧等人都在,猜出酒楼之灵果然没实力掳走这么多人。
它的目标应该只是自己。
谢和璧跟着进来……恐怕酒楼之灵也很意外。
苏胭上前一步,挡在衣衫不整的谢和璧面前,算是替他遮一下。虽然二人的关系微妙,但苏胭没拿别人的隐私出丑的爱好。
她道:“真君,有何指教?”
听到她声音沉稳,不慌不忙后,溯兰真君回应:“苏门主,你和遗光在酒楼化灵的腹内,你们需要先找到这个灵,再寻突破。每个灵都不同,我能告知的只有这么多。”
苏胭点头:“多谢真君。”
她微微偏头,沉静的目光若秋水,望向韩展言的方向:“我已经找到酒楼之灵,我现在正在收服它,不必担心。”
这话是为了让苕月门弟子安心。
听到她想收服酒楼之灵,一道焦急正气的声音传入,女子的声音柔和美妙:“收服灵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灵大多性情刚烈,不愿屈居人下,大多数灵宁死也不会被人收服。”
钟语溪也在此地,应该说,万相城中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在此处。
哪个宗门世家不想得到一只灵?再难驯服的灵,他们私底下也有办法。
钟语溪心中却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的目光锁定在苏胭身后,那是谢和璧。钟语溪不知他眼下是否安好,她道:“苏门主,灵的确珍贵,人人都想拥有,但现在以你们的性命为重才好。”
苏胭不只没被规劝,看到这么多人,更下定决心早点和酒楼之灵签订契约。
一会儿出去肯定有人和她抢。
她道:“不关你的事,走远点。”
说着,苏胭便扬起海水,遮住外面人的视线。她此举不是为了钟语溪,而是不想签订契约的过程被其余人看见。
钟语溪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落过面子,她身为明流真君爱徒,在万相城颇受尊敬。
钟语溪焦急之下,连忙道:“苏门主!你……”
“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谢道兄着想。他修为高,据说是为救你才进入此界,你自己一个人再怎么任性也就罢了,万万不能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一个笑字没出口,天空的洞彻底被海水堵住,完全看不见了。
显然,钟语溪又被无视了个彻底。
她脸色本就不好看,魏紫雪心疼门主安危,还要听钟语溪说不好听的话,干脆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钟语溪自重身份,咬唇不回话,止极宗弟子则怒道:“你说什么呢?”
一到打嘴仗的时候,陆明就挺身而出:“我师妹参研乐谱,亲近自然,见到贵宗弟子的行为,不免想到那王八,仗着壳厚,在安全的地方指点风云,实则只会指责,对时局没半点帮助,这才有感而发。”
“你们!”止极宗弟子大怒,就想发作。
溯兰真君道:“好了,一个言语失当,动辄说人自私。一个半点亏都不吃,谁要打,先打过本君手中的剑。”
她说的是钟语溪和魏紫雪,一边各打一棒,处理也算公允。
其实,溯兰真君更多的回护苕月门,止极宗毕竟势大,若真对上,苏胭又不在,苕月门有可能会吃亏。
溯兰真君阻止事态升级,就是在帮助苕月门。
其余人自然也能看出她的态度,陆明见好就收,朝溯兰真君拱手行礼:“让真君见笑了。”
钟语溪则无法在此时保持那么好的风度,她不知为什么性格这么古怪的苏胭能得到这么多人回护。
钟语溪想了许多,从苏胭的贪财古怪,想到她的任性妄为。
但她独独没想到,苏胭此举是每一个有野心的修士都想如此做的。能收服一只灵,是多大的喜事?灵,可以成长,见识广博,可以和其余灵沟通。
有一只灵,对修士探寻秘境的帮助极大。
换做是溯兰真君,甚至是危无忧解苍玄,他们都会冒着生命危险收服一只灵,而不是想着这样做是否这里不对,是否那里不符合仁义。
修士与天争与人斗,就是为与天同寿自在随心,钟语溪的行事一板一眼,规矩太多,恨不得拿一把尺子丈量自己。
谢和璧为苏胭进入界,苏胭就只能赶紧离开界,不然就是辜负他?
这样的话,太沉重,连谢和璧本人都不会如此,就连赶来的谢琅,也没这个担忧。
谢琅长袖善舞,见钟语溪下不来台,好心解围:“不必为族兄担心,族兄若是有顾虑,自会和苏门主商议。他们同在界中,自然更比我们了解该如何做。钟道友不必挂怀。”
这话,好似说得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般。
钟语溪不愿在谢琅面前显得自己多心,展颜一笑:“道兄说得对。”
她这等做派,韩展言哪里看不透,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世间米养百样人,钟语溪同他们又不会有太多交集,他根本不在意。
此时,界中。
苏胭和酒楼之灵达成一致,现在一头扎入蔚蓝的海面。
海水深不可测,底下不知有何危险。谢和璧同她一起去,有意无意隔开冰冷的温度:“海下有龙息。”
“这里是青龙水脉气息最浓郁的地方,若是青龙水脉的气息和龙脉相缠,便不好取月莲木。”
他连苏胭独自去海水下都不放心。
苏胭现在没心情计较谢和璧过甚的回护,她衣服头发全被海水荡得温柔飘摇,脸上也氤氲着海下柔和的光。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说话间,苏胭已经降至海底深处,海的最中央,月莲木被一团青气包裹,那团青气不是别的,正是龙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