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吾癫狂的笑容,让周围人的神情都惊骇无比。
朱元璋的脸色也来越阴沉,手放在了腰间宝剑剑柄上。
他上朝居然还带着剑。
朱标在朱元璋准备抽剑的同时,将手按在了朱元璋的手背上。
朱元璋看向朱标。
朱标对朱元璋眨了眨眼睛。
朱元璋:“......"
自家标儿从小时候起,一露出这个表情,就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朱元璋把火气压抑住,将手放了下去,以免坏了朱标的“坏主意”。
“以你的名声和我爹的名声,烧掉试卷或许的确是个好主意。”朱标认真道,“一定会有无数不知情的文人为你叫屈,甚至把烧试卷的事按在我爹头上,说我爹为了冤枉你才自己烧掉了试卷。”
刘三吾:“……”还能有这等好事?!我自己都没想到!!
“爹,先让举子们起身。受害者怎么能和加害者一起跪着?”朱标没有像刘三吾想象中那样生气,反而关心起跪着的举子。
朱元璋让举子们站起来,又叫人搬来椅子,让几位年纪大的心腹们坐下。
他也坐了下来,但朱标没坐。
朱标先把李文忠扶起来,然后先叫人给走了一路的举子们送凉茶、送贴在额头上的膏药,又让人撑起布顶遮阳棚,给举子和众位大臣遮阴。
“现在暑气渐浓,你们走了这么远,若中暑晕倒可不好。”朱标走上前,拍了一下孔佑红彤彤的额头,孔佑差点痛呼出声。
朱标压低声音道:“嗑那么重干什么?”
孔佑瘪嘴,他的年龄比朱标大,但现在的声音语气就像是对可靠的长辈告状似的:“太子殿下,试卷……”
“交给我。”朱标道,“你们都安心,我们输不了。”
孔佑立刻放下心。既然老师这么说,一定有后招。
朱标的声音没压低,举子们都听到了朱标的话,眼中重新有了光。
朱标安抚好举子后,才回到朱元璋身边。
许多大臣满脸疑惑,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个时刻应该是最紧要关头吧?太子就算要收拢赴考士子民心,让这些士子站起来,然后承诺会帮助他们伸冤不就行了?又是送茶又是送药,还撑伞遮阴,是不是做得过了?
难道太子这么做,有什么特别的阴谋诡计在其中?
只有熟知朱标性格的朱元璋和一众朱标的长辈才明白,朱标这么做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只是带学生带得太习惯,软心肠的老毛病犯了,看不得举子们跪在地上口干舌燥地暴晒。
比起驳倒刘三吾,朱标认为先照顾这些举子们更重要。
孔佑也知道,他老师就是这样的“婆婆妈妈”性格,把学生都当孩子照顾。即使在这种时候,老师也率先考虑他们的身体。
朱标安抚好举子们后,重新开口说话。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就像是给面前的举子们讲课似的,梳理了南北榜案的原因。
从元朝的南北分治,南人虽不能入朝但几乎自治说起;到洪武初年科举招不到人,举荐变成了强征人才;再到北方经济复苏,人才逐渐增多。
他又说起了朝中有人对地方经济的好处,说起政策倾斜,并以岳飞北伐和辛弃疾南归举例——南方士族是不愿意北伐的,因为北伐就是用南人的钱粮去救北方。
他最后说起了南北榜案可能造成的原因,南人压北人一头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南北对立,党争从思想变成地域。朝堂乱起来,皇帝忙于应付党争,就没空去搞什么井田制什么整治贪腐。
“元朝统治十分割裂,让华夏不像个一统王朝。所以华夏离上一个强大的一统王朝太远太远,远得一些从元朝活过来的老人们都已经忘记大明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也不愿意大明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了。”
“他们各打各的小算盘,把其他地方的人视作仇敌。你们知道,你们这群赴考的学子无论南北无论地域,和乐融融在一起谈诗论道的场面,在他们面前有多碍眼吗?”
朱标说完后,看向哑口无言满脸惊恐的群臣。
他知道,或许做出这些事的人,都没有他看得这么清楚。那群人或许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心理,只是单纯为了最浅层的利益,像追逐残羹冷炙的蝇虫一样。
所以,当他把这些事明明白白说出来,他们才会害怕,就像是浑身被剥光了,丢进雪里或者火里一样害怕。
他又将视线投向地上的刘三吾。
“我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我爹要砍了你很容易,但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你们仍旧可以传这次科举就是北方举子无能输给了南方举子的流言,挑起南北对立,这样你们的目的至少能达成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