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不动。于是周理憋气。
严谨抓着被把自己蒙起来,捂着脑袋无声地「啊」。
后半夜半睡半醒,仿佛是睡不着,又好像断断续续睡了阵,天一亮严谨便受不了煎熬地起了床。
厨房景象令他意外,周理居然知道把碗扔进洗碗机。严谨打开看了眼,但周理好像不知道洗碗机需要专用的洗涤剂。
算了,毕竟是大少爷。严谨迟疑一下,等晚上回来再说吧,周理还在睡觉。
周理昨晚带来的食材还剩了些,严谨悄无声息地准备早餐,但不如上次丰盛。
他觉得不能总准备得那么丰盛,周理若形成习惯、天天来他这儿住、让他给做饭可就糟糕了。
收拾好一切他准备去上班,却看见周理光着上半身,披着与他身材严重不匹配的浴袍,双手抱臂散漫地倚在客卧门口,“早啊,严谨。”
周理嗓音中带着没睡醒的沙哑,低哑撩人。
这个不爱早起的Alpha显而易见地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
“早餐准备好了。”严谨移开视线低声说,“我去上班……少爷。”
严谨强迫自己在后面加了声「少爷」,借以此提醒自己与周理之间一眼望不到头的差距。
“今天周末。”周理活动活动手腕和肩膀,问,“你上什么班?”
“有工作。”
“我怎么没看见甄安周末上班?”
“呃……”严谨一阵沉默,“他是实习生,不一样。”
“真难为你还能想到这种借口。”周理嗤笑,“一会儿跟我出去,不准上班。”
他招手让严谨过去。严谨明显精神头不足,一脸倦色,都这样了还上什么班。
严谨不动。
于是周理憋气,咬着后槽牙瞪严谨。
对峙片刻,严谨认输地小碎步往周理身边蹭。
刚蹭过去一小步,周理光脚往严谨这边迈两大步。严谨家客厅面积不大,两步足够周理到严谨面前。
他大概是嫌严谨太慢又磨蹭,亲自拽严谨胳膊往餐厅走。
“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周理很不客气地说,“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得上班……”
“上什么班上班。”周理说,“你那个工作就没有做完的时候,天天加班、天天有工作,干脆就别干,不干就没有。”
严谨:“……”
“什么表情?”周理不悦地说,怼两句严谨他就精神了,思路清晰重点明确,“我说的哪里不对吗?你看甄安,天天不上班,他有事干吗?”
严谨:“……”哪里都不对。
“把你的任务分给他。”周理说,“他太闲了,给他点儿事儿做。”
然后把严谨按在餐桌旁边坐下,命令道:“吃饭。”
严谨看了一圈,昨晚没睡好,刚又喝一杯美式,实在没胃口。
最后他伸手去拿桌上的牛奶。
牛奶是凉的,杯壁上还带着雾气。
这其实是给周理准备的。周理喜欢冰牛奶,这杯刚倒出来,里面还泡着用牛奶冻好的冰块,免得周理起来得太晚,牛奶放成室温。
当然牛奶和冰块都是周理昨天带来的,周少从小到大只喝从光明星来的牛奶,保质期只有一天,市面上很难买到。
严谨小口小口地咽,他平时不喝牛奶,他不喜欢牛奶微腥的味道。上次喝牛奶……还是他被周理从分析处带出来的时候。
周理是怕他胃受不了特意热了下才端上来,但严谨真喝不下去。睡觉前勉强喝了一杯就觉得胃在翻腾,半夜周理还要他喝,当真是逼命。
当时严谨就想打死他都不能睡醒,好在周理信了他睡得很沉。昨晚又在周理面前装睡,周理呆了那么长时间,他几乎都以为露馅了,没想到周理还是信了。
真应了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就当喝了杯冰拿铁,严谨边喝边给自己洗脑。
在周理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严谨莫名有些害羞。抽了张纸擦嘴角,忽然听周理臭着脸问:“严谨,冰牛奶好喝吗?”
严谨一愣,睫毛颤了颤。
周理拉出椅子在严谨旁边坐下来,手肘支在桌子上,“不好喝吧?”
严谨手抖了一下。他视线习惯性放下,猝不及防看见周理腹间分明的肌肉线条,赶紧移到另一边。
“没有你想吃的,你就说没有想吃的。”周理从严谨手里抢走牛奶杯,碰了碰严谨的脸,有一些凉,“我又不会逼你把这一桌都吃掉。”
严谨在周理心中仿佛一块儿清透易碎的玉,捂一下就热,放一边就冷。
无论让他干什么,严谨都说好;不管他怎么努力,严谨都滴水不漏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他以为严谨有在他面前变得坦诚一点儿,结果还是没变化,防他跟防什么似的。要不是无意间发现严谨家里没有牛奶,他特意带来的牛奶也只有他自己喝,真要被严谨糊弄过去了。
“严谨。”周理忽然问,“你还喜欢什么?”
这问题问住严谨了,周家不允许他有个人喜好,所以他到莫星的前十二年里既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
喜欢什么?
周家不让他有喜好,他能喜欢什么?
思考中,严谨看到周理捏着杯壁的手,掌骨和青筋凸起的恰到好处,刚攥着他时清晰的力道和指腹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他胳膊上。
他只需要知道周理喜欢什么就够了,至于他……他什么都得喜欢,又什么都不能喜欢。
他不能叫周理看出来他不喜欢喝牛奶,不能让周理知道他喜欢喝云雾茶。
所以那些年只要他的早餐里有牛奶,他就会逼自己喝光,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他;所以他房间里有各种各样的茶,每个品种都有,只为掩盖他最喜欢的云雾茶。
想着想着,严谨心下又有几分委屈,酸楚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谁想到头来他最喜欢的人是周理……最讨厌的人也是周理。
他不是矫情的人,上辈子也是个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的人。这辈子摊上周家给他的这个命,把他变成了一个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外人看来冷漠又自闭的怪人。
说他不想要周家给的命吧,他又舍不得周理;可就算承受着周家给的这个命,他跟周理也没缘分。
所以就什么都别说,别让周理知道。
不知道就不会多想,就不会越线。
严谨不说话,周理也不开口,只眨也不眨地盯着严谨看。
静默许久之后,严谨微叹半声,“没什么。”
“呃……”周理明显没做好等了半天结果就三个字的准备,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他一口干了冰块所剩无几的牛奶,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搁,点头道,“行。”
严谨有一点不明白周理的意思,顶着周理视线稍稍抬头。
“那就都试试。”周理硬邦邦地说。
站在周理的视角,严谨两手搭在桌边,稍稍抬头,能看见严谨的漂亮清隽的眼睛,还有抿得有些紧的唇。
眼睛里透着疑问,唇边有一抹淡淡的奶渍,抬起的微小弧度好似只试探世界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