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从两岸吹来,耳边响起一些嘈杂的噪声。
谢书辞困惑地看着司空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谢书辞迟疑问道。
司空业看着远处静立的谢安,垂眸一笑,“谢安,就是萧寻。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吗?你为何会被卷入龙牙秘境,为何天竺城的惊羽花会盛开?”
谢书辞怔怔地看着他,“因为……”
司空业道:“因为你背后有一只手,几次三番将你推进漩涡当中。”
谢书辞浑身血液如同被冻结一般,心中愉悦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他僵硬地看向谢安所在的方向,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谢安垂下头,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药草捡了起来。
谢书辞怀疑过,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做背后的推手,引导他几次三番卷入这些事情当中,他猜测可能是天道、可能是宿命、可能是辟邪或者其他的谁,但是他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可能会是谢安。
谢安是个瞎子啊,瞎子能知道什么呢?
如果这些话换成其他人来说,谢书辞只会一笑置之,可能回头还要骂他一句shǎ • bī,可是现在说这些话的人是司空业。他是这本书里的主角攻,他见过萧寻、认识萧寻……
“不……”
尽管如此,谢书辞还是摇了摇头,谢安不可能是萧寻,如果他是萧寻,早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谢书辞一刀给剁了。
可是……
谢书辞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双眼睛,那是初见时谢安看他的第一眼,眼神中充满戾气与杀意,像是最狠毒的野兽。
谢书辞浑身一震,看着远处不紧不慢向他走来的谢安,心头无法控制地蔓延起了一股恐惧。
这股恐惧源于怀疑、源于谢安的身份、源于命运对他的捉弄。
“不可能!”
谢书辞咬紧牙关,摇头想摆脱缠在他身上对于萧寻的恐惧。
“你别胡说,谢安不可能是萧寻。”谢书辞颤声道,他听见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也感觉到了心中的动摇,他咬住自己的舌尖,企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
谢书辞不是没有怀疑过谢安的身份,可是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想过,谢安可能是会是萧寻,他不是没有线索这么怀疑,他只是不愿意把谢安和萧寻放在一起。
他觉得谢安在认识他之前,可以是任何人,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都不在乎,只好谢安以后不会在做伤害别人的事,他不介意他的身份。可是,他唯独不可以是萧寻。
谢书辞对于萧寻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他甚至很清楚,如果谢安是萧寻,这代表着他其实从来就没能从故事里原来的轨迹逃开,无论他最后是不是像水神大人说的那样死在百门大选之上,他最终的结局,绝对、绝对会死在萧寻手里。
司空业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着逐渐走近的谢安,挑唇一笑,低声道:“如果你想知道他的身份,今晚丑时,我在院中等你。你放心,他身体还很虚弱,待他熟睡之后,我们的谈话就不会被他知晓。”
谢书辞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说:“我不会相信你。”
你是搅屎棍,你知道觉得比较有趣,才来骗我,我绝对不会轻易上当。
司空业低笑一声,“今夜丑时,我等你。”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与此同时,谢安逐渐走到了谢书辞面前。
他手上拿着一堆药草,脸上没什么情绪,站在谢书辞面前,一时间没有说话。
谢书辞深吸一口气,小瞎子听力这么灵敏,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司空业的胡说八道,谢书辞想开口安慰两句,却只是静静看着谢安,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最后,谢安垂下眼帘,把手里仔细采摘好的药草放到谢书辞面前,问道:“不要吗?”
“要……”谢书辞声音里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从谢安手里接过了药草,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谢安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谢书辞的心理作用,他感觉谢安的手,冷得跟冰块儿一样。
谢书辞将手收了回来,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回去吧。”
他转过身往前走,却感觉身后的谢安并没有动作,谢书辞回头看着他,是自己的熟悉样子,他问道:“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采摘药草的时候衣服拖到了地上,谢安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不少草屑和泥土。
谢安爱干净,平时身上什么脏东西都没有,衣服皱了都要用手抚平,这会儿身上脏兮兮的,他却像不知道一样。
谢安平静地抬起眸子,眸光深沉,有一瞬间谢书辞竟然分不清他究竟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你没什么想问我吗。”谢安说道。
谢书辞心跳猛地一滞,却摇头道:“没有。”
谢安长睫微颤,站在原地没有动,“如果你问我,我会实话实说。”
谢书辞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重重捏了一把,疼得他无法呼吸,明明只是张了张唇,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仿佛牵扯着五脏六腑。
谢书辞身体僵在原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谢安迈出了脚步。
他走到谢安身边,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替他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笑说:“你是不是听见司空业说的话了?”
谢安缓缓抬起眸子,没有应答。
谢书辞道:“你不了解他,他就是根搅屎棍,喜欢添乱,我不会相信他的话,你是我的小瞎子我的谢安,除此之外你不是任何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谢书辞笑容一僵,旋即又道:“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早就应该死了,怎么还会活到现在呢?”
对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谢书辞在遇到谢安的那一刻就应该像书里说的那样,被他一刀给剁了,可是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谢安不是那个残忍又变态的萧寻,他虽然大大爱说话,但是和普通人一样,会生气会耍小性子会关心、喜欢谢书辞,他怎么可能会是萧寻?
谢书辞道:“小瞎子,你别多想,他就是胡说八道,他就是想挑拨离间,这种剧情我熟得很,绝对不会被他蒙骗。”
谢书辞拉起谢安往前走,谢安的体温透过衣物贴着他的掌心,他是个有温度的人,和那个shā • rén机器不一样。
再说,楚闻风都说了,谢安是走火入魔才会失明,萧寻那厮修的是杀戮道,他的心性那么坚定,天道都撼动不了,他又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谢书辞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和谢安一起回到了小院中。
彼时楚归意两人连同那该死的司空业都坐在石桌旁,三人都没有说话,当谢书辞两人走进来时,他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归意看着他们的神情十分复杂;
司空业则是饶有兴致;
只有楚闻风,明明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夜,他看向小瞎子的眼神就变得非常警惕。
谢书辞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眼神儿?”
楚闻风紧了紧眉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还是欲言又止。
谢书辞没等他开口,道:“行,我知道了,你便秘。”
楚闻风:“……”
谢书辞不喜欢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拉着谢安回到了房间里。
“他们怀疑我了。”
走进房中,关上房门,谢安说道。
谢书辞动作一僵,他转过身看着谢安,笑了笑说:“他们肯定是被司空业骗了,放心,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谢安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谢书辞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谢书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怀疑你。感情嘛,最需要的就是信任,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人家挑拨,那都不是真爱。”
说着,谢书辞打了个哈欠,“我昨天一夜没合眼,一大早就被拉去商量拍卖价格,累都累死了,你快陪我睡一会儿——”
说到这里,谢书辞停顿了一下,指着谢安说:“我警告你,不准赶我走啊,你要是再赶我走、再说一些我不想听的话,我就咬死你!”
谢书辞大约是困极了,踢了鞋子连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了被褥里。
谢安站在原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将手放在谢书辞的后背上,柔声问道:“昨天摔疼了吗?”
谢书辞用被子捂住脑袋,摇了摇头,闷声道:“没有。”
“谢安,我不怪你,从今以后,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说,只要你好好的、只要咱俩好好的,我都没关系。”谢书辞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谢安看着他,眸光晦暗难懂,在谢书辞的催促下,他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好。”
得到这个回答,谢书辞像是安心了一般,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紧紧闭上双眼,没有困意制造困意也要让自己睡着。
谢安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他入睡一般,在这种安静舒服的环境下,谢书辞渐渐睡了过去。
可他睡得不是很舒服,被子捂在脸上,呼吸困难。
安静的房间里,谢安沉沉地叹息一声,将谢书辞捂在脸上的被子掀开,看着他睡梦中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或许是做了噩梦,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梦境里仿佛有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在感觉到谢安的气息后,他伸手紧紧攥起谢安的一片衣角。
谢安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
这样的疼痛对现在的他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可由于这把刀是在攥在谢书辞手里的,这道疼痛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俯下.身,将干涩憔悴的唇瓣轻轻抵在谢书辞额头上,低声喃喃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书辞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不知什么原因,即便不安稳,他却不愿意醒过来,哪怕意识明明已经要清醒的时候,他依旧逼迫自己继续睡下去。
这期间谢安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静静靠在床舷上,将手搭在谢书辞身上,在他睡得不安稳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
天色不知何时彻底暗了下来,室内没有亮灯,谢书辞睁开双眼时,看见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几乎以为自己瞎了,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醒了?”谢安道。
“嗯。”谢书辞沙哑地应了一声,“天都黑了啊。”
“饿了吗?”
谢书辞摇了摇头,“你饿了吗?”
“有一点。”谢安道。
谢书辞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黑暗中,谢安停顿片刻,说道:“子时过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