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黎慕那双深邃的眼睛,虞瑾年的心悬浮起来。
他在揣着糊涂装明白吗?
那些明晃晃的爱慕眼神、赤.裸裸的示好,虞瑾年都看到了,而且习以为常。
他将此理解为孩子对长辈的依赖……
但到底是不是为了心安理得享受而找的借口,只有虞瑾年自己知道。
黎慕挡着虞瑾年的去向,那个十二年前直到他腰部的小男孩,现在已经能够和他平视。
是什么时候,那年仰着脸、表情畏惧可怜看着他的小男孩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黎慕的眼神固执且坚决,但是虞瑾年能感觉到,他在害怕。
虞瑾年顿了顿,“我是你父亲的妻子。”
“这重要吗?”黎慕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都死了六年了。”
少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睛被泪水浸湿,但是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连带着鼻尖和眼眶都泛起脆弱的红色。
虞瑾年的喉咙像是有块膨胀的海绵堵住,想好的措辞突然就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恍惚间,虞瑾年好像从黎慕身上看到十多年前正值青春的穆沉。
穆沉去世的六年里,他的孩子越来越像他,不仅外貌相近,连性格都很像。认准一个人一件事就坚决不改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伤得遍体鳞伤都不会放弃……
可是他认错了对象。
“可是我会一直是他的妻子,这点不会改变,我早就做好决定。”
虞瑾年的声音冷的像是二月时分山顶的寒风,没有分毫暖意。
黎慕不愿放弃:“你要为他守一辈子?”
“对。”
虞瑾年又找回了过去那个懒散的、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自己,他摆出常用的淡漠目光来迎接黎慕炽热的眼神,然后看着黎慕脸上的期待如潮水一般慢慢褪去。
这个过程伴随着心脏的收紧……虞瑾年忍不住认为是自己在为穆沉的孩子对他产生妄想而忏悔。
他是穆沉的妻子,黎慕是穆沉的孩子,继母和继子之间,不该产生这样的感情。
“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等以后你明白之后就知道,你对我只是对缺失母爱的迁移。我也会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明天你就把户口迁来,就这样。”
不等黎慕做出反应,虞瑾年向前一步,准备逃离这个场景,但是猛地被捏住小臂。
“我不懂?”
黎慕力度之大让虞瑾年都感到意外,明明还是单薄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力量。
黎慕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我怎么会不懂?”
上一世像狗一样的十年,为虞瑾年所做的哪一件不是因为爱,而今虞瑾年却要轻飘飘地给出一句“你不懂什么是爱”拒绝表白,简直是可笑。
虞瑾年甩了甩胳膊,但是黎慕丝毫不动。
“松开我。”
“不。”
“不要让我生气,我再说一次,松开我,我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虞瑾年本以为这个时候黎慕应该是气愤或者慌张的,但是黎慕强势地拉住他,身体却在微微发抖,连带着眼睫都像是风中残叶随风而动。
“小妈,你真的要拒绝我吗?”黎慕眼神祈求,像个被主人丢在雨里的小狗。
他靠近虞瑾年,伸出空着的手抚上虞瑾年的侧脸,喃喃道:“你明明也对我有感觉的吧?你说过会疼我的,但是怎么突然反悔了?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还是你害怕父亲会责备,可是我相信他也会希望你能继续幸福……”
黎慕急得快要哭出来,拼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但是话语的结束却落在穆沉身上。
对虞瑾年来说,穆沉就像一个触发情绪的密令,他打断黎慕一连串焦急的问句,直接呵斥道:“够了,黎慕。”
黎慕委屈的抿住嘴唇,湿漉漉的眼眶终于承载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顺着脸流下,也有些砸在他的举起抚摸着虞瑾年侧脸的手腕上。
虞瑾年有一瞬间的心软,或许刚刚不该说得这么直接,或许他应该慢慢开导黎慕,年轻人总会有些胡思乱想的冲动,他身为长辈应该耐心才对……
“一个机会都不能给我吗?我只想要一个机会。”黎慕还是不愿意放弃,手指拽着虞瑾年的衣袖。
“你就待在我身边,安心做继子,这还不够?”
“我想……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