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桂殿兰宫上的一轮满月,像是南丰上贡来的蜜桔,颜色黄的喜人。
挺翘鼻尖上还顶着一点儿微红的小公主,听着身旁人的轻言,自然而然的接了口。
“是啊,可怎么好啊……”公主泫然欲泣的举起了手指,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十指尖儿,见原本柔嫩的指腹染了一圈儿显著的黄色,尤以拇指食指的指腹最为明显,她更悲伤了,两只手举的更高,颤抖起来,“我的手可怎么好啊……”
公主呜咽一声,打破了夜的清谧,像是夜风吹动了婆娑的花枝,摇曳间一口咬住了月亮。
顾景星转头看去,小公主垂坠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委屈巴巴地把两只小手张开给他瞧。
“……拢共就剥了两只小蜜桔,手指尖儿就染成这样,好丑啊。”
她扁着嘴巴的样子委实可爱,顾景星失笑,垂睫看了看她的手指,“公主为谁剥蜜桔了?”
乘月还伤心着呢,听他突然问这个,便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举在月亮下给他看,“给元善……”
身旁人嗯了一声,视线向上,追在她的手指,“这样也很可爱。”
乘月却觉得不好看,向着云遮招手,云遮会了意,轻轻漫漫地走过来,笑着看了看公主纤细的手指。
“一时拿盐搓一搓,便掉了。”她哄了哄公主,“樱珠在花房里捣照殿红,公主也可以回去染了颜色盖上。”
云遮既说了,乘月便有些心动。
她小的时候常染指甲玩儿,还要给爹爹染指甲的,长大了反而没兴趣了。
“横竖元善吃了酒便出宫回家了,一时散了席,我要去花房瞧一瞧我养的花儿。”
她站起身,往兔儿山张望过去,遥遥瞧见那石阶上,执刀的卫军肃立在深寂的夜色里,她知道顾景星尚有公干,这便顺势弯了弯手指,同他道别。
“我走啦。”
顾景星说嗯,站起身来迎送公主。
乘月心思纯质,哭了一场有了主意,心情便好了许多。
她往仁寿宫里走的脚步轻快,近转角处时,又回身看了一眼顾景星,那黑如点墨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出了几分稚拙的可爱。
顾景星目送公主回宫,静立月下,良久才提脚向神武门下步军司去。
今夜是戍守京城的步军各厢指挥使递送戍守公文的日子,看完这些公文,怕是要到后半夜。
清肃的身影行在宫阙里,远离了仁寿宫的熙攘与喜庆,世界变得无比静谧,偶有风吹动了枝叶,沙哑的无言令他想到了傍晚时分的那一场慰问。
原本与宋博约、邓直芳约好,后日去往先锋营安置军眷的铁匠胡同,去探望先锋营阵亡将士的亲眷,只因步军司接到了戍守北城的任务,顾景星便改在了今日的傍晚。
先锋营燕翼在庆州大捷中,一共有三十位将士阵亡,其中有六人,乃是帝京左近人士。
因棺木要被葬入九公山的英陵,灵牌也会供奉在忠烈祠,这六位将士的亲眷们由京城左近赶来,被安置在铁匠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