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三个时辰,乘月同林渊冲领了两千禁卫、一千中路军出了漠北,往长兴岭的方向急行军而去。
漠北距长兴岭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不过千里路罢了。可乘月并不知顾景星此时的行迹,更不知他会在何处被狙,往那里去的念头模模糊糊,倒也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在林渊冲乃是顶顶出色的将军,既决意护送公主,便打起一切精神,领兵前行。
乘月虽学会了骑马,可到底不能久骑,不过骑行一个时辰之后,大腿内侧已然磨的生疼,行到一座城池左近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喊了一声停。
盛玢等人忙来听候,乘月蹙着眉在路边山石歇脚,轻声道:“我歇一歇。”
林渊冲这便命军队原地坐下待命,这便同盛玢一道在附近巡视一圈,盛玢问起林渊冲的履历来,听闻他不过二十三岁已然是中路军左护军统领,不免几分艳羡。
“在战场上快意杀敌,倒比在帝京城中来的畅快些。”他感叹了一句,又道,“我看林兄似乎对那位苏姑娘情有独钟,为何不好生将她与苏侯护送归家,却请命护卫公主?”
林渊冲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否认盛玢所言,又知他并无对元善不敬的意思,这便道:“我与苏姑娘结识的这月余,一日有十二个时辰,她恨不得有八个时辰要说起与公主在一起的趣事,同公主可谓情比金坚。如今苏侯伤情有救,公主又点了护卫护送,应当是无甚危险了,我便想着要为她分忧。其二,此去长兴岭,纵使公主有调兵遣将之权,但她年纪尚小又无战场经验,我身为中路军里的一员,乃是天子之兵,自是要护驾左右。”
“林将军大义。”盛玢以军礼谢他,又叹了一息,“咱们都是天子之师、护卫公主乃是义不容辞,只是这一去不知前路如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林渊冲哪里又不知前路的凶险,只是微敛了眉眼,道:“我熟知这一带地形,盛将军不必忧虑,纵然遇上艰险的处境,咱们拼死护卫,无愧于心便是。”
他从公主那里已然知晓了魏王有异之事情,再联想到苏侯陷落矿藏山时的奇怪之处,立时便起了警惕之心,倘或魏王勾结外敌,企图围剿援兵,致使中、东、西路军被围长兴岭,那大梁将损失惨重。
盛玢与林渊冲巡视左右回来,见公主正坐在山石上喝水,盛玢立时上前,半蹲在公主身边,试图再劝。
“殿下,此去前路艰险,公主不若先回关内,臣与林将军领兵前去救援顾世子……”
乘月哪里不知盛玢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盛玢、林将军,我来问你们几个问题。”
“倘或那三个军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此时被围困在土剌城的中路军便只是诱使东路军前去的诱饵,那里的兵力至多只有三分之一。这是其一。第二,魏王领着三分之二的中路军龟缩某处,按兵不发,只将兵力源源不断地投送至长兴岭沿途,用以阻截从宁武关而出的援军。”
“第三,魏王敢这么做,一定是与莽贼里应外合。那么,如若是你二人领这区区三千人赶去驰援,可否有调动沿途兵力的能力?”
“我在几个时辰前,已将所得的消息快马送往宫中,即便是马不停蹄,父皇也要明晨才能知晓这里的事,届时再行部署、已然晚矣,而我此刻就在这里,莫非要闭上眼睛、关上耳朵,不闻不问地离去,?”
公主的视线看向远处那座城池,它在黑暗里伫立着,没有一点光亮,像是一座死城。
“诚然,我是有救顾景星的私心,但你们好好想想,由宁武关去往长兴岭的这一条路上,不是只有他一支部队。兵部知道东路军被围长兴岭,往这里源源不断地派兵驰援,即便我们做不了什么,却可以先行示警,不叫太多人被围剿暗算。”
林渊冲同盛玢二人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面上不免露出了震撼之色,齐齐行军礼道:“臣领命。”
乘月说了好些话,倒有些口渴了,只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几大口水,仰头间不免再去看远处的城池,忽听得有隐隐约约的哀嚎声,乘月险些呛了水,放下水袋竖起了耳朵听,这下听得更清晰了,千真万确是有人在哀嚎着,那声嗡嗡的,像有千百人之众。
她的心一凛,站起身拔腿就去,林渊冲与盛玢虽觉公主实在毫无野外作战经验,这个时候不该贸然而去,但也只能迅疾地跟上。
往那哀嚎声传来声越跑越近,渐渐就到了那黑暗里伫立的城池之下,公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后退踉跄了几步,捂住了嘴。
那暗无天日的城门下,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躺在那里,有的人在翻滚着,有人在蠕动着,乘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吓得浑身寒毛竖起,在下一刻,腿上似乎被人抱住了,乘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吓了出来,在低头看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嘴里说着救命,又在下一刻昏厥了过去。
林渊冲和盛玢,以及三艺围住了公主,将她扶起来,乘月手也在抖,指着眼面前黑暗里的人道,“快,快去看看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