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雨如晦,殿里温暖如春。
皇帝很难得地,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他突然很想炫耀,炫耀这是三年来,他把孩子教的很好,寰儿虽说嘴狠性子桀骜,可却待妹妹很好。
雪兔虽然不学无术、贪玩好吃、爱睡懒觉、喜欢闲逛、胡说八道、动不动就哭……
以外,还是很心疼爹爹和哥哥,还算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江步寰同父皇说完了心里话,见父皇的眼睛里像是带着荣光似的,不免又提起了顾景星。
“这小子又跑到雾灵山去了。从前爱搭不理的,问十句能回一句不错了,昨儿对着雪兔一个劲儿地卖可怜求安慰,儿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皇帝回过神来,冷哼一声。
“从前他觉得你妹妹是娇养的花儿,又喜欢又害怕,喜欢她无邪可爱,又害怕自己会辜负她。眼下才知道,你妹妹可不是一般的花儿,她可是悬崖顶上松柏之性、傲雪凌霜的玉碟龙游梅!”
江步寰不满意地站起身,“成成成,您女儿就是天下顶顶好,您儿子就是个劳碌命。”
“你干什么去?”皇帝警惕地看着他却步走的样子,把他叫回来。
江步寰不解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着,“您不是派人软禁了诚王叔吗?儿子总要亲自去看看吧。”
“先晾着他”皇帝哦了一声,指了指外头风雨交加的夜,不自然地说道,“你阿娘前日进宫的时候,我瞧着她脸色不好,可是犯了旧疾?”
江步寰到底才十八岁,还堪破不出父皇的深意,只应了一声是。
“阿娘的脑疾时好时坏,前日因了妹妹遭受的非议,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儿子从雾灵山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丽正门看她呢。”
皇帝就若无其事地再看了看外头的天。
“你妹妹是说今日回来的吧?”
江步寰奇怪今日父亲怎么这么多话,只如实回答:“说是顾景星的伤势不大好,明日一早再回来。”
“明日一早?”皇帝抓住了重点,忽的搓了搓手,“岂不是半夜三更就要出发。哎呀,朕太想女儿了,总要第一时间迎接她的好。”
“……您打算怎么迎接?”江步寰谨慎道。
皇帝抬起手,指了指外头的风雨,“去丽正门下侯着去。”
“这……”江步寰终于有些懂了,眉宇间难免多了几分高兴,“那您整好去看看我阿娘,这两日阴雨,她睡的很不好。”
皇帝皱起了眉头,“你是在求朕去丽正门?说实话这么大风雨,朕又是一脑门子事。阮升,瞧瞧朕的折子看多少了?”
“启禀陛下,这几日不外乎就是为护国军拟定封赏,以及舆情的一些上报,倒也松快……”
江步寰扯了扯嘴角,还未有反应,又听父皇虚咳了几声,斜睨着他。
“既然太子这般求朕,那朕就去看看。怎么说你阿娘也同朕有着一双儿女的牵连,你别跪了。”
江步寰:??
他只得无言地跪下了,拱手道:“儿子叩谢父皇。”
于是皇帝就叫他跟着,以及则回了寝殿,过了好大一会儿,这才换了件崭新的衣衫,身后跟着拎着一个小黄皮包袱的阮升,一路乘了龙车,冒着风雨出了宫城,上了丽正门大街,最后停在了金店的门前。
这一时段柔蓝正撑着头在窗下坐着,外头的雨哗哗作响,下个没完没了。
她闭着眼睛问杨宝严,嗓音略带了几分倦意。
“都这会儿,阿诗的信儿还没传过来?”
“今儿早晨,阿诗才传回来信,只说改到明早到,郡主又忘记了?”杨宝严伸手将另一扇窗子拉上拴紧,又道,“都在这儿望了一天了,快些安置去——明日一早若是公主瞧见了您的黑眼圈,又该心疼了。”
杨宝严最是知道拿什么来劝郡主,果不其然,段柔蓝听到了公主要心疼的话,这便乖乖踢了鞋子窝进了被里。
“你看着吧,今夜还是睁眼到天亮,睡不着你说了怎么好?再这么熬下来,皱纹都要多生好几根。”
杨宝严回身看了看郡主娘娘的美貌,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生出皱纹来。
“您啊,哪怕生出一两根皱纹,都美的很。”
杨宝严吹熄了一盏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火,正要在床侧矮床上睡下,却听下头有人叩门的声音。
段柔蓝仔细听,倒听出了寰儿的声音,连忙掀被下床,喜上眉梢,也不等杨宝严,只奔出卧房转下楼梯,在门后又轻唤了一句。
“可是寰儿?”
江步寰看了看一旁不出声摆造型的父皇,只应了一声阿娘,门栓便落下了,露出了阿娘喜气洋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