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小院儿的时候,公主的手指上还是戴了一只藤草圈,藤蔓扭接的缝隙里,缀了细碎的小蓝花。
梅花鹿悠哉悠哉地啃着地上的苔藓,不时扭头看着乘月与顾景星的背影,也许还在品味方才那一枚藤草圈儿的香甜。
拿它没办法呀。
张垂恕打花厅里出来,一眼看见公主迈进了门,初冬的风拂动了她的鬓发,公主抬手拨至耳后,瞧见花厅前站了人,抬眼看到是张垂恕与辛驰原,不免粲然一笑。
她的笑容有如冬日暖阳,晒入了张垂恕的心,他眼睛里有惊喜,迈下阶梯,想要迎接公主。
只是才将迈下阶梯,那院门外又有眉眼英挺一人,随在公主的身后而来,他向花厅处看来,眸色生凉。
张垂恕在原地顿住了脚步,只道了一声殿下,再拱手称顾帅。
“今日这般早?”他略有些不自然,笑问,“不知顾帅伤势可好些了。”
乘月回了张垂恕一声,跳着往花厅里去寻姜释云与万秋棋,顾景星望着公主的背影入了花厅,这才拱手称礼,道了一声无碍。
“这些时日行路匆忙,还没有向张世子道谢。”顾景星慢慢往院中树下的交椅走,顿住脚步后,再向他揖首,诚心正意,“在北境七老图山,若非有钺戎军相救,恐怕我会就此殉国。”
张垂恕不是心思迟钝之人,在坝上草原时,他便能察觉到公主与顾景星之间的情愫,只是后来再观公主言行,发觉殿下与顾景星似乎已然决裂,心中才渐渐敢生出了爱慕之情。
更何况,公主语笑嫣然,可爱灵动,谁能不爱她?
听闻顾景星道谢,张垂恕也回礼,只摇了摇头道:“顾帅同我一般追求,俱是为家为国,相信有朝一日,若我身陷危难,顾帅也会奋不顾身相救。”
顾景星颔首,笑着道了一句一定会,“……期盼着能与世子并肩作战的那一日。”
俩人俱是出自武将世家,如今张垂恕又回了钺戎,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能与顾景星成为同袍,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树顶有鸟雀叽喳,日头渐渐升至中天,这样的冬日暖阳下,顾景星觉得心情很好,只笑着道:“世子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好,除了为国尽忠以外,我们的确有一样的追求。”
张垂恕顿悟,点头道:“我会全力以赴,赢取公主芳心。”
他说话时神情诚挚,甚至暗暗握紧了拳头,他以为眼前的顾帅会道一声我也是,却见他只清然一笑,竟有几分赞许,道:“我欣赏世子诚挚的爱意,只是……”
顾景星顿了顿,忽以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张垂恕不明就里,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但见手指间有一枚藤草环,草色枯黄,却显得他手指白皙青白,十分的合衬。
“有些事情,不是全力以赴就能做成的。”
顾景星素来是持重之人,难得在说话时露出些许的少年清气,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只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回见,这便往花厅里去了。
张垂恕的心里有些微说不出来的低落,脑海里回想着他手指上的那一枚藤草环,只觉得哪里不对。
他在原地站了一时,才皱着眉头往花厅里去,甫一进门,便见一张八仙桌上,公主正同小翁主姜释云、万秋棋一道坐着用早膳,见他来,姜释云就唤他一声。
“张世子可用过了?”
张垂恕嗯了一声,笑着说道:“今早用了一些。多谢。”
乘月美滋滋地夹了一块枣团儿,小口地咬着吃,听着姜释云与他说的话,这便道:“明儿就走了,今日准备玩些什么?”
女孩子一听都来了劲,张垂恕嗯了一声正要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公主执筷的手给吸引住了。
她纤软的手指上,竟然也戴了一枚藤草环,其间还缀了些细碎的蓝花花。
他的心一下就沉进了谷底,精神劲儿蔫了蔫。
“臣这就去想想……”
乘月不察,只笑着说好,只继续同姜释云与万秋棋说着小话儿,用了两只枣团才作罢。
为了顾景星的伤势,公主推迟了回帝京城的日子,明日一早才能回去,这空下来的这一天,几位同窗便在山里走一走,捡了些野蘑菇、橡果、掰了些冬笋,这一天倒也过的十分愉快。
到了第二日一早,天际线刚刚显出一线微光,天光是凉风至的起色,公主还犯着迷糊,就被云遮扶着起了身,她困的要命,洗漱梳发,这一系列服侍下来,她还是犯困,好在到了马车上还能睡,公主的仪仗便启了程。
姜释云同万秋棋一乘马车,张垂恕与辛驰原叫顾帅骑了来时的骏马,便也不愿乘车,也各自骑了马,随在禁军的队伍里。
公主仪仗的速度并不慢,不过半个时辰便出了雾灵山,乘月被下行的山路颠的睡不成觉,顶着一头乱发把脑袋伸出了车窗,前后探了探,便见由后头奔过来一匹骏马,马上人身姿英挺,不多时便行在了公主的车窗旁。
“要不要坐马车?”乘月趴在车窗上盛情邀请他,“保管颠的头昏。”
顾景星松开一只抓着缰绳的手,轻敲了敲乘月的脑门,叫她把脑袋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