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私立医院的疗养中心,项明章的助理站在门口迎接,等轿车停稳,上前拉开了车门。
项明章和沈若臻下了车,同时瞥见周围几辆座驾的车牌。
沈若臻记忆力惊人,陈皮宴见过一次而已,这么久了还能在脑子里对上号,说:“各位董事也来了,阵仗不小。”
项明章系上坐车时解开的西装纽扣,问助理:“项董抱恙的消息是谁第一个通知的?”
助理在前方领路,侧身回答:“是您的大伯父。”
项明章在静浦大宅附近安排了人手,知道项琨和项環跑得勤快,儿女探望父亲是天经地义,他没道理阻止。
疗养中心的七层被项家长年包下,随时准备为项行昭治疗或调养,病房外是一大片会客区,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项明章纵眉扫过,有老项樾的董事和高层,退休的公司元老,项行昭的律师团队,几家表亲,短时间内把人召集齐整,肯定提前打了招呼。
他心里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项行昭死了,这么多人来哭丧。
绑架案后,这是项明章第一次露面,所有人纷纷起身,围向他,年长位高的站在前面,一时关心声不绝。
陈皮宴见过的一班董事也在其中,寒暄过后,伦叔额外问道:“楚秘书,听说你为项先生挡了一枪,身体恢复好了吗?”
项明章纠正:“伦叔,他现在是亦思的总监,不是我的秘书了。”
方伯伯道:“楚先生当秘书是浪费人才,以后前途无量,可要保重好身体。”
沈若臻笑容浅淡,留有余地地说:“谢谢伦叔和方伯伯关心,我刚出院,还在调养中。”
病房门口,项如绪揣着裤兜,他下午接到项琨的电话就赶过来了,朝里面说:“明章到了。”
项如纲夫妇从病房里出来,接着是大伯母,然后是姑父、项環,所有人望过去,最后项琨推着项行昭走了出来。
相距十几米,人群自动辟开了一条路,项明章和沈若臻站在原地,一步没有上前。
轮椅中,项行昭穿着毛衣、马甲,身形瘦得像换了个人,皮肤枯槁,露着的脖子和手腕满是苍老的褶皱。
这半个多月,项行昭大概夜不能寐,下垂的眼袋恶化成青黑色,就算不是重病,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轮椅推近停下,项行昭抬起头,表情正常,略微严肃,压在毯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是他以前开会时习惯用的手势。
忽然,他抬手压了压鬓角的白发,只这片刻的动作,自有一股沉稳的风度。
项明章当然察觉出异样,他不似往常蹲在项行昭的膝前,而是站姿笔直,说:“怎么不在病房躺着,把爷爷推出来了?”
项琨道:“你爷爷等不及要见你。”
项明章问:“医生看过了么,怎么说?”
项琨没有回答,对众人宣布道:“项董中风后一直糊涂,偶尔清楚那么一会儿,最近病情好转,我们做儿女的实在激动,就赶忙把大家叫来了。”
不管真心假意,一众高层全都面露喜色,一位项樾的元老拄着拐杖挪近,问道:“项董,你认得大伙吗?”
项行昭气息衰弱但吐字清晰,开口已无一丝磕绊:“人世无常,抱病两年多叫各位挂怀了。”
沈若臻终于窥见项行昭的原貌,再看众人的殷切反应,不难估量出对方过去的威严。
周围尽是祝贺和关心,方伯伯说了句:“这两年最辛苦的是明章,家里和公司都要顾着。”
项行昭闻言松开手,举起一只到半空,叫道:“明章,来。”
项明章伸手握住,感觉项行昭的骨头上只剩筋和皮,他装得真切:“爷爷,我一直盼着你好起来。”
项行昭盯着他,低沉地说:“爷爷好不了了,恐怕是回光返照。”
“爸,怎么会。”姑父接腔道,“明章出事大难不死,您病情好转,说明咱们家必有后福。”
项明章问:“爷爷,你认得大伙儿,那发生过的事情记得吗?”
项行昭说:“哪些事?”
项明章道:“你因为中风才糊涂,那两年前中风的情形你记不记得?”
他当时见死不救,此刻真相曝光的话会引发什么样的局面?
项行昭神情未变,犹如亮了筹码,说:“记得。”
然而祖孙二人各有把柄,项明章面色不改:“那你一定也记得齐叔,他日夜照顾你,有没有露过马脚?”
项行昭抽出手,摆了摆,摇头叹息:“是我看错了他。”
项明章提高音量:“大家应该都听说了,齐叔绑架我,意图对项家敲诈勒索。我这阵子刚缓过来,今天正好见到各位长辈,想问问,姑姑,大伯,事发时齐叔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项環说:“没有,我之后才知道。”
“也没有联系我。”项琨道,“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我们交代过了。”
“我当然相信你们。”项明章看向项行昭的脸,“爷爷,齐叔没联系姑姑和大伯,那他联系你了吗?”
项琨道:“你爷爷当时还糊涂着,齐叔打给你爷爷有什么用。”
项明章疑惑地说:“齐叔绑架了我却不联系项家要钱,算什么敲诈?爷爷,难道齐叔是想要我的命?”
项如纲抢话道:“爷爷刚好一点,你不要刺激他。”
项明章说:“我怎么会刺激爷爷,我是太激动了。爷爷终于清醒,齐叔背地里做过什么或许可以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