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马上离开的那一刻,玉如颜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磅礴而下……
当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对穆凌之说出那些违心绝情的话后,穆凌之更是绝望悲痛到无以复加,失去理智下,竟是对将手中的软剑对准了她!
然而,不管他心中有多悔多恨,手中的剑在堪堪刺到她身上时,终是被他硬生生的转变方向,狠狠的划向了一旁坚硬的梁柱……
这一剑,用尽了穆凌之全身的力气,软剑在他内力的贯注下,坚硬如玄铁,与同样坚硬牢固的梁柱硬碰硬,梁柱会划下一大块,剑身也断成数截,而他手握长剑的右手虎口生生被震残裂,流出血来……
不管心里有多恨有多怨她,他终是对她下不去手!
最终,他终是眼睁睁的的看着玉如颜牵着越羽的手离开……
……
马车里,越羽静静的坐在玉如颜的对面,看着她终于崩溃,无声的痛哭起来。他不由轻轻叹息一声,掏出手帕给她抹泪,却是一句话也不多问她。
一直到马车出城,玉如颜磅礴汹涌的眼泪才堪堪收敛半分,身上的衣襟已被泪水打湿,眼睛也是一片通红……
她无力的靠在软垫上,声音嘶哑的对越羽道:“谢谢越大哥方才愿意出手帮我,你在前面的鹿阳县城将我放下就可以了……”
越羽知道她是不会真的愿意跟自己走的,不由神情晦涩,声音低沉道:“你是回大齐皇宫还是去别的地方?”
被他一问,玉如颜倒是怔住了——
她如今这个样子,如何能回大齐去见自己的母妃,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会伤心死。
所以,大齐皇宫她是不能再回去了,那么,天下之大,她还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她不由苦涩笑道:“我曾经与师傅在普陀寺住过几年的时间,那里的方丈大师是我的师叔,我想,看在师傅的份上,他应该会愿意收留下我……”
“普陀寺里全是僧人,你一个女孩家,春花与秋月你也不愿意带走,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如何方便?”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被越羽截住,他担心道:“如果你愿意,倒是可以去我越家住,我们越家在青云山有所宅子,依山傍水,景致很好,安静悠然,你应该会喜欢……既然是我带你出来的,我自然得护住你周全,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太危险了!”
玉如颜知道越羽是一片好意,但她却不想跟他走,连忙道:“越大哥,之前是因为一时情急……我并没有真的打算……跟在你身边麻烦你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只要找到去大齐的运货车队,给他们银两,让他们将我送回大齐就可以的,越大哥不用为wǒ • cāo心了……”
此言一出,越羽倒是许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玉如颜看不见他的形容,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盼着他会同意自己这么做,让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
许久,久到玉如颜以为越羽已是同意自己的做法时,他突然徐徐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惆怅,叹息道:“你不愿意与我一起走,终是因为担心以后让凌之知道了,会让他误会你今日骗他的这些是真的……说到底,你说得再绝情坚硬,你的心里半刻也没真正的放下过他,既然如此,为何今日要突然做出这么出人意外的决定?梁王同你说了什么,他拿什么威胁你离开?”
越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闻言,玉如颜微微一怔——
她知道今日之事瞒不过越羽的眼睛,但她没想到,他竟是一眼就看出,此事与梁王有关。
心里的委屈与苦闷,她又如何会同越羽说呢。所以,她形容淡然道:“越大哥多虑了,其实不关梁王的事,一切,不过是我自己厌烦了大梁的一切,想要离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罢了。”
她越是这样说,越羽心里越是着急。但他也知道她的性子,从来都是将委屈一个人往肚子里咽,不会轻易开口说出来的。
突然,他出声让外面的清茶将马车停下,回头冷声对玉如颜道:“你若是不告诉我实情,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并告诉凌之,我与你并不是串谋,你喜欢的人也不是我,你的棋艺更不是我教的。”
越羽这样直白的威胁,将玉如颜一下子惊住了,竟无言以对!
她为难的撇开头,冷冷道:“越大哥有何需用这样的法子逼我?”
看着她脸上坚定的神情,越羽无奈道:“我并不是逼你,但你要知道,我能发现你的反常与转变,猜到此事与梁王有关,穆凌之同样也能想到。方才,他不过是一时震惊住,没有回神过来,一旦让他想明白了,必定会追到天涯海角的来找你与我询问,你总不至于让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帮你隐瞒吧?”
玉如颜知道越羽说得很对,穆凌之的精明并不逊于越羽,方才他没察觉出不对劲,那是因为她方才那些话让他太过震惊,一时伤心绝望之下失去理智没有去细想,但只要他一冷静下来,他必定会觉察到什么……
所以,既然将越羽拉下当挡箭牌,她确实应该让他知道实情,若是将来自己悄悄离开,穆凌之找到赵羽要人,他也能好好向他解释,不会让穆凌之对他充生仇恨与怨怼!
思及此,她终是将梁王对自己说的事转诉告诉他,却是省略了梁王与他父皇母后之间的情感纠葛……
闻言,越羽脸上神色一片沉重。
良久,他重重叹息一声,缓缓道:“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的事物也就不同。梁王此举对你来说,虽然是过份了许多,但相对整个大梁的基业与百姓的安乐来说,梁王他做为帝王,必定会舍弃你,换成其他君王也会这样做。所以,你也没错,他也没错,只得感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这样的道理,玉如颜当然也明白,在当权者的心里,考虑事情时,首先必定不是个人情感,而是国家的安定与安危。就好比她的父皇般,在国家利益的面前,他也会舍弃她们这些女儿,明明知道送来和亲会有危险,还是会将她送来,那怕知道她会死,也要狠下心来将她往死路上推!
这就是所谓的国之大义!
玉如颜苦涩一笑,淡淡道:“谁都没错,我也没错,梁王也没错,殿下更是不曾做错什么,错就错在,造化弄人,我与他终不是有缘之人,终是要分离,不能相伴相守一生罢了……”
得知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越羽不再说什么,让清茶继续向前赶路,却一直没有答应玉如颜一个人回普陀寺之事。
他坚定道:“等我治好你的眼睛,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时,我再送你走!”
从眼睛瞎掉的那一刻起,玉如颜从没奢望过自己的这双眼睛,还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所以,在她看来,越羽这样说,是找借口将自己留在他身边照,想照顾她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她不想再成为越羽的拖累。
他对她的感情她心里明白,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刚刚从十年前的仇恨里走出来,又为了她,陷入另一种折磨痛苦中,不能过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而且,她也知道,此生,除了穆凌之,她都不会再爱其他人了,她什么都给不了他,何必留在他身边对他造成困扰,甚至是折磨……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悄悄的离开,不让他们任何一人找到自己。
然而,不等她找机会悄悄离开越羽,却是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从越羽不同意她一个人回普陀寺开始,玉如颜就不再同他说话,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眼泪毫无声息的无止尽的流着,神情异常的悲戚,一口东西没吃,水都没有喝一滴……
看着她如此形容,越羽如何不明白她心里的痛苦。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往车厢里的香炉里放进他特制的安神香,希望她睡着后可以少一些痛苦!
果然,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玉如颜终是熬不住内心的痛苦煎熬,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睡着了……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时分,晚霞的余晖透过半开的帘子照在玉如颜憔悴痛苦的脸上,睡梦中的她似乎也不安生,眉头紧紧的拧紧,神情一片悲恸。
越羽小心的帮她盖好被子,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睡梦中的玉如颜,心里一片纠结痛苦——
得知真相的他,心里很是心痛她,为了穆凌之与太子兄弟二人,她一个人承当了所有的痛苦,将一切苦楚一个人咽在心里,还得违心的白撒下谎言,让穆凌之恨她怨她……
想起她所承受的痛苦,再想起穆凌之之前崩溃绝望的样子,越羽不禁双手紧紧握紧,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将她送回去,送回穆凌之的身边,告诉他一切真相。
可是,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他断然不能这样做——
她辛苦的让穆凌之恨上她,同意让她走,他如何能将她的一片苦心给白白破解了。
而且,梁王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走,如果她再回去,梁王还会再顾念她对皇后与太子的恩情放过她的性命吗?!
答案可想而知,所以,他若是再送她回去,不是去送生,而是去将她往死路上推!
伸手轻轻擦去她睡梦中流下的眼泪,越羽心里漫上悲痛,轻轻喟叹一声,无奈道:“希望终有一天,他能明白你的苦心……”
掌灯时份,马车在路口的一家客栈停下,越羽准备今晚在这里打尖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马车停下时,玉如颜还没醒来,越羽不忍心叫醒她,正要抱着她下马车,手在碰到她的身子时,才发现,她竟然是全身发起了高烧。
越羽心里一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发现那里更是一片滚烫,而她竟也不是睡着了,而是全身烧得陷入了晕迷中……
越羽心急的抱着她下车。从马车里出来,冷风一吹,玉如颜清醒过来几分,感觉自己竟是躺在别人的怀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越羽,连忙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越羽没办法,只得依她所言放她下来,搀扶着她下马车。
然而没想到,玉如颜双腿一软,竟是从车辕上直直的栽倒下来,越羽连忙伸手接住她,虽然拦住她的身子摔到地上,可她的头却重重的撞到了车轮上……
……
阳春三月的青云山,山花烂漫,一片诧紫嫣红,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
幽静开阔的半山腰上,越家的青云山庄掩在一片翠绿当中。
山庄面积宽阔,依山傍水,布局精妙。成排的青砖小瓦房,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将这里打造成世外桃源般恬静美好。
一个身着浅粉色百褶裙的妙龄女子,眼睛上覆着遮光的白凌,扶着婢女的手,在院子里四处走着散步。
来到一株绚烂的桃树下,粉衣女子嗅嗅鼻子,欢喜道:“嗯,真香,真好闻!”
身边的婢女正要告诉她,是桃树开花了,那女子已是笑道:“你不用告诉我,这个是桃花的香味,我闻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