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前,阶上阶下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城防营众人闹了整日,在街前不断喊冤叫屈,击鼓告状,要求官府严惩凶徒,以慰忠勇护城的军心。
街上一传十,十传百,往来走动的行人和商贩基本都将故事来回听了数遍“我们城防营尽忠职守,进出城门的不论贵贱,都得接受盘查。那朱家好大的脸,远近各县都实行宵禁的时候,他硬要强闯城门,凶巴巴的纵仆伤人,打伤我们好几个兄弟。……凌校尉好心过来劝一句,给他们朱家主仆围住,不知如何动了手,凌校尉就躺在了地上,血流成河啊!城门前那石板路的缝隙里,都填满了人血。这朱家何其可恨!也不知仗了谁的势,竟在我们盛城撒起野来!你们说,这种人当不当公审严惩?”
人群中自有激愤者高声回应“自当严惩凶徒!”
不远的马车上,丰钰陪文夫人坐在里面,文夫人放心不下,频频将帘子撩起,举目朝那边观望。见人群忽而一静,接着重新骚动起来,丰钰知道,是文心被押送出来了。
文夫人明显有些担忧,指甲紧紧扣在车窗边沿。抿唇朝那头凝望。丰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无言地安抚陪伴着。
文心衣饰整齐,面容憔悴地从后堂被提出。见罪犯是个女人,虽她低垂着头不大看得清面容,单看气质,也知是个俏丽柔弱的妇人。
旁观人qún • 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样一个小妇人,大腿还没当兵的胳膊粗,能伤了人命?”
“这是从犯吧?说不定还有别的犯人。”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难不成这妇人是个有功夫在身的?这是朱家什么人?瞧这气度可不像个使唤的仆妇,莫不是……”
“嘘,没见文家二爷在么?那是文家大姑奶奶!临城朱家的长房长媳!”
“哟,不会吧!朱家男丁惹了祸事便罢了,这女人怎还掺和进来了?倒是第一回见这些大家贵妇给官府拿住,这可有趣了。”
文心低垂了头,背对着人群,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会很从容,原来不是。她紧张,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从小到大她都不算顶安分的姑娘,性子外向,心里是藏不住事的,感情充沛,也容易冲动,她从来不是个善于谋划的人。这次事可谓是她人生中最叫人瞠目结舌的一场大戏。她没试过,心里着实没底。怕自己给人唬住,不小心说了真话出来。又怕事情有转机,万一该解决的事情没解决掉,反添了其他烦恼……她紧紧攥着拳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远处的人群外有小范围的骚动。文嵩心乱如麻地看了一眼,眉头当即紧蹙起来。
朱子轩!
朱子轩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宝蓝锦袍,身畔跟了不少侍从,虽面色不虞,但这阵仗却颇有点威风八面的气派。
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将朱子轩认了出来。
“看看,那就是临城朱家大爷,朱子轩。”
“听说没,这朱大爷可不是来替妻子陈情的,是来做证人的!”
有人咂舌道“这怎可能?听说还是他先挑起来的事儿呢,怎么他倒没事人儿一样?不说护着自己媳妇儿,当什么证人?你瞎说的吧?”
“谁瞎说的?不信待会儿你看着!听说这证词昨儿就写好了画了押,待会儿知府大人出来,准要贴出来给大伙儿看,你甭急,瞧好戏吧!”
说话的不知是哪些人,个个儿嗓门儿都不小。纵是人群中窸窸窣窣的低语不断,这些话仍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朱子轩涨红了一张脸,强自镇定地下了马,给从人扶着上前。
文心似有感知,她回过头来。
经由一夜的囚禁,朱子轩以为文心状态必然很差,让他略感意外的是,文心除了眼睛红肿,面容苍白,衣裳却还很整齐,身上也没有换囚服,仍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这是不是说明,她并没受什么苦。亦不曾有人侵扰她……
囚牢中的nǚ • fàn会遭遇什么事,朱子轩是有所耳闻的,看到文心尚好,他心底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