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谁?”落云繁压抑着心中不断弥漫的酸涩开口问道。
他不知道姜姜这是怎么了,但是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确实像一柄利刃刺进了他的心口。
而眼前女孩给予的答案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像扶光。”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真的让人心中止不住的苦闷。
“你救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像他么?”
少年像只蔫儿的落水奶狗,即便此刻心中已经讨厌死了那名为扶光的人,可是依旧没办法说出伤人的话。
这小心翼翼的架势并没有换来姜姜的怜惜,她眸光有些呆滞,慢了半截的反应成了落云繁眼中的默认。
姜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头,表情变得茫然,缓缓开口道:“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看到你,就仿佛见到了他。
一颗珍珠坠落到地面之上,清脆的敲击声像是唤醒了姜姜一般,她忽然睁眼,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怎么就突然哭了。
她唯一的记忆停留在了听见小落和那个黑影子的对话之时。
“我这是怎么了?”姜姜自言自语道。
落云繁此时也敏锐地察觉到姜姜似乎恢复了正常,他轻呼了一口气,像自欺欺人一般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只抬眸看着姜姜,露出了往日时常挂在唇边的笑,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方才你梦魇罢了。”
“这样么?”姜姜也没继续多说什么,反而很快担心起落云繁的状况。
“我方才只是醉酒罢了,并无大碍。”面前依旧唇红齿白的少年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可是我听到你要吃药了。”姜姜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手中的烛台依旧缓缓燃着烛光,照亮了二人的面庞。
“只是吃药而已,姜姜何曾见过我虚弱不堪的模样?”
姜姜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除了偶尔犯傻之外,落云繁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生病的时候。
提到生病,姜姜的脑子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君辞镜呢?”姜姜想着他身上还有伤,如果他们都出来了,他该怎么办?
提到君辞镜,落云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还能如何?怕是想法子在吸引你的注意力罢了。”落云繁轻嗤道。
少年语气之中透露出来的厌恶让姜姜隐隐有些不安。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姜姜抬眸望向落云繁。
被她这样看着,落云繁也顾不得什么男德不男德了,直接脱口而出道:“他先前都在那样的地方轻薄你,还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就是仗着你那时候醉酒不清醒罢了。这样心机深沉之辈,我们几个怕是除了见弗那脾气好的会对他稍好,其他几个都是瞧不上他的。更何况他还对你下……”
后面的话,落云繁没有说下去,他又有些后悔了,他在面前这样说另一个男子的坏话,姜姜会不会讨厌他?且下蛊之事,他也隐约觉得还是不要和姜姜说为好。
落云繁的一番话让姜姜陷入了深思,她并不知道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之中,对这样的事情其实真的是不怎么上心的。姜姜是鲛人,并不懂人类的一些奇怪想法,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确实感受到了落云繁对君辞镜的厌恶。
因为这样,姜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落云繁的话才好,她一直以为他们几个挺要好的。
原来只是错觉。
下一刻,姜姜忽然被落云繁抱了个满怀,此时姜姜发现眼前的少年似乎也长大了些,身上也结实了许多,她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
“姜姜,你就不能回去就把他给赶出去么?他心机深沉,必定不是良善之辈。”
姜姜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以的。”
都是她的任务对象,一个都不能落下。
落云繁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他哑着嗓子问道:“那你就是想收用了他?就像先前在他的幻梦中一样?”
嫁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一生只有一人。
那时他看到如此刺目的场景,若不是狠狠压制住心中的戾气,怕是要忍不住直接将君辞镜的识海给毁了。
姜姜有些意外落云繁竟然知道这事儿,不过她倒是不心虚,因为只是为了救人罢了,况且这只是一场梦境。
可是这样的理由很明显并不能让落云繁压下心中浓浓的醋意。
少年人不知何时红了眼睛,连带了眼尾也有着淡淡的绯色,他没敢看着姜姜的眼睛,只是轻声说道:“既然他有,我也想要。”
姜姜:“……”
此时姜姜就算再不知事,也知晓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见到姜姜再次沉默,落云繁也知道了答案。
他没有像往日那样闹小脾气让姜姜反过来哄她,只垂眸轻轻抚弄了姜姜的面颊,烛火倒映在墨蓝色的瞳眸之中,像是染上了暖色。
“在姜姜心中,我们究竟是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轻轻地扎在了姜姜的心口,姜姜摸了摸心口,好像有些疼。
这是为什么呢?
姜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她从不曾细想过这个问题。
手中的烛台突然滑落,姜姜却顾不得这烛台了,她只想逃避这个奇怪的问题。
她刚刚踏出门扉,就迎面撞上了离梵,离梵一只手拿了一碗解酒汤,另一只手连忙扶住了姜姜,看到姜姜脸色有些不对,连忙问道:“怎的了?”
姜姜摇了摇头,含糊地说道:“无事。”
说完就自己出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离梵进了房间,表情也算不上好,把解酒汤放下之后就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淡淡地说道:“我要去找阿弗,你到时候先带姜姜回去。”
落云繁看着眼前人,明明该是离经叛道的性子,却不知为何已然磨平了棱角。
“其实原本以为你们兄弟二人会分道扬镳。”落云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此时还会兄弟情深。”
“呵,少阁主就无需在这里阴阳怪气了。”离梵冷笑着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便当本尊没说过这句话。”落云繁说道。
另一边的姜姜刚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客栈的大堂有着骚动。
她好奇探头观望,就发现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被另外两个看着流里流气不好惹的人类围住了。
“便是这人撞了我!”一个看着像小弟的男子向另一个男子告状。
那个长了一脸横肉看着像大哥的男人则是凶神恶煞地打量着眼前人。
“这大男人出门哪会戴这种娘唧唧的玩意儿?怕不是个小娘子吧?”
言罢那人还准备伸手去扯开对方的帷帽,却被对方给躲了过去。
“还躲?难不成真让我们兄弟二人运气好遇到了个落单的小娘子?”
周围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些想上前护着的,又担心不是女子,平白得罪人,有些则是早就幸灾乐祸。
那人见到对方还躲着他,面上已经有了恼意,于是直接伸手拽下了帷帽。
所有的视线一下子都聚集在了那人的面容之上。
疤痕像蜈蚣般交错爬在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嘲讽的声音,而另外两个男子也纷纷直呼晦气。
“丑成这副模样,怪不得出来还要带个帽子,真是丑。”那小弟开始幸灾乐祸。
姜姜则是看到这张脸之后立刻跌跌撞撞跑下楼,她当时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他会是君辞镜。
君辞镜的视线则是落在了二楼姜姜曾短暂倚靠过的栏杆上。
她走了么?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了么?
他不敢出现在姜姜面前。
太丑陋了。
这样的丑陋,在君辞镜看来比平凡更加可怕。
“都给我住嘴。”一道冷淡的女声传来。
一层包厢之中出现了一个小侍,小侍的身后是一位蒙了面纱的女君。
她的语气冷淡,视线只在君辞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只冷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便让周围人都纷纷住了口。
之后她看了一眼那两个闹事的男子,直接吩咐随身侍从把他们给拖下去了。
做好了一切,她稍稍欠身,准备邀请君辞镜去包厢坐一坐,却被君辞镜摇头拒绝。
君辞镜一直冷眼旁观苏竹所做的一切,若是换成常人,一个女君能为他做到这般,似乎已经是足够他感激涕零了。
可惜苏竹帮的是没心没肝的君辞镜。
姜姜一直被人挤在外面,这事件中心她一直没能进去,即便心中焦急,也有没有半点法子,反而因为她人单影只,倒是惹来了不少觊觎的目光。
彼时她正在专心致志往人群中钻,却不知为何有人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转身一看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
“你放开。”姜姜挣脱了他的束缚。
“你想看那丑八怪,爷抱着你看如何?”这人半点不知姜姜对他的厌恶,反而不要脸皮般的黏了上来。
“你比他丑……”姜姜的话未说完,就发现那公子哥被人一下子捏碎了腕骨。
姜姜刚刚抬眸就看到了君辞镜,君辞镜一直紧紧盯着这欺负了姜姜的公子哥儿,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再碎个腕骨。
而此刻的他却有些不敢看姜姜。
姜姜上下打量了一下君辞镜,确保没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再管那公子哥,只牵着君辞镜准备去二楼的房间。
没想到一下子被苏竹给叫住了。
“姑娘瞧着眼熟,我们先前可曾见过?”苏竹问道。
姜姜看了一眼面前蒙着面纱的女子,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声音确实有些耳熟。
好像是之前抓她的那个女人。
“我不认识你。”姜姜的求生本能让她直接否认了和苏竹认识的这一点。
苏竹则是难得轻笑一声:“那姑娘又是如何识得折夜道君的?”
“我捡到的。”姜姜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答案倒是让苏竹有些意外,这耿直的模样倒是让苏竹觉得姜姜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