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避免的,他们聊到了他们的爸妈。
不过是在张启铭喝多的情况下。
还两箱不是问题呢,余句粗略数了数,这桌上半箱都不到。
还好余句留有清醒地没有和张启铭共沉沦,不然双双倒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句号,我是真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我妈妈会出轨,”张启铭趴在桌上,玩手上的杯子:“我和我哥都那么大了,我爸对她不好吗?”
余句低着头不说话。
张启铭:“和谁不好,和你爸爸。”
是啊。
和谁不好,和他爸爸。
余句问张启铭:“你们家后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他们离婚了,我妈妈现在在外婆家,”张启铭笑了声:“我后来在想,要是那时我哥没有把这个事情捅出来,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要是张启艺不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余句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你呢?”张启铭问:“我听说你爸妈也离婚了,是吗?”
“离了,”余句把杯子里的最后一杯酒喝下:“在你哥把这事捅出来的第二周。”
张启铭:“倒挺迅速。”
是很迅速。
张启铭在这儿,余句很难不想到当初那件事。
仅仅几天,余句的生活天翻地覆。
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暗黑的日子,甚至现在想起来,都很无力。
那天张启铭家门口令人作呕的那一幕发生后,客厅安静了几秒,张启艺就过去打人了,场面十分混乱。
后来他们是怎么散的,余句有些浑噩。
明明是爸爸出轨,他回个家却小心翼翼。
看到妈妈对他笑很难过,听到妈妈问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很难过,妈妈还说给爸爸买了件新衣服,让他看看好不好看。
他找了个借口去了厕所,吐了。
晚上他无意间旁听到了爸爸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张启铭的妈妈,她边说边哭,说儿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老公,她老公正在往家里赶,怎么办啊。
爸爸用余句从没听过的轻声细语安慰张启铭的妈妈,说没事,有我呢。
当时余句为了听清爸爸的聊天,躲在客厅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电话挂断没多久,余句的妈妈就回来了。
妈妈见爸爸在家很开心,开口就对他爸说给他买了新衣服。
余句很不争气,仅仅这一句话,他躲在那个角落哭了。
“不用拿了,”爸爸声音很淡:“你坐,我们聊聊。”
妈妈还没听出爸爸的不一样,语气还很欢快:“怎么了吗?”
等妈妈在沙发上坐好,爸爸说话了。
简单明了:“我们离婚吧。”
妈妈自然没想到爸爸对她说的是这句话,两人就此安静了好久好久,妈妈才道:“什么啊,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余句泪如雨下,心脏跳得又重又疼。
爸爸很严肃,所以没多久,妈妈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想到这儿,余句的鼻子仍旧会酸,仍旧会气得双手发抖。
“怪不得啊,”张启铭冷笑一声:“我爸回来了,我妈竟然有胆量和他离婚,她还有脸提。”
是啊,他竟然有脸提。
那天晚上,爸妈聊了一个小时,余句就在角落哭了一个小时。
妈妈说话他哭,爸爸说话他哭,妈妈哭他更哭了。
“我们没有一直好好的,我早就对你没感情了,只是觉得在这个家挺自由,所以才没有提离婚。”
“你以为我不经常回家是去哪里?”
“你知道你有多无趣吗?”
“你根本不像别人那样懂我。”
“我每次回家都像进监狱,每次回家都要应付你,听你讲很没有意思的邻里家常,我很累,我都睡着了你还在絮絮叨叨,你还要我回应你。”
“儿子?儿子也像你。”
“可能有爱过吧,但是你太没意思了,现在我好好和你聊,我们好聚好散。”
“漂亮有什么用,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都是装的,都是演的,可以了吧。”
“装不下去了,行了吗。”
……
离了婚之后,妈妈还在他面前装坚强,说自己没事,不就是离婚嘛,现在离婚多正常,妈妈还有你呢。
但渐渐的,余句开始发现妈妈的不对劲,她会莫名其妙地哭,甚至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自残,甚至轻生。
后来诊断,重度抑郁。
噩梦一般的高三暑假。
想到这儿,余句仰了一下头,长长吐一口气。
“你爸现在呢?”张启铭问余句:“和你还有联系吗?”
余句说:“他死了。”
“死了?”张启铭惊讶地坐直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余句淡淡:“肝癌走的。”
张启铭笑了声。
又笑了声。
“他俩也挺好笑,私奔了一年有吧,我妈发现你爸满足不了他的物质需求,又回来求我爸,”张启铭继续喝酒:“神经病。”
他又道:“自作自受,去跟个穷鬼。”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彼此喜欢?
县城就那么大,余句还是学校的名人,家丑很难不外扬。
大家都不明白,一个放着家里那么漂亮的女人不要,一个放着家里那么有钱的老公不要。
余句是知道一点的,他很不想承认,他爸爸是个浪漫又文艺的人,而几次见张启铭的妈妈,也能发现,他们趣味相投。
大概是什么狗屁的诗和远方了吧。
“烦死了,”张启铭抓了抓头发:“想到这事就烦,烦死了。”
余句拿起杯子,再和张启铭的杯子碰了一下。
余句:“谁又不是呢。”
“所以你后来没有选F大,也没有选H大,为什么?”张启铭问。
余句言简意赅:“我妈她生病了,A市近一点,”他耸肩:“A大也挺不错的。”
张启铭看着余句的眼睛长久,又叹一声:“真烦。”
余句也:“真烦。”
张启铭又激情喝了好几杯,自己喝还不够,吵吵着让余句也喝。
那余句。
当然不喝。
“你刚刚说你妈妈的病,”张启铭问余句:“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余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