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娃娃
(一)
听完这个故事,我冲到厕所把刚吃下去的胃药吐了个干净!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怒气冲冲的回到火车软卧包厢。
“月饼!你还有点人性不!大晚上趁着我胃疼讲这么恶心的故事。”
我拿毛巾擦了擦脸,破口大骂道。
月饼似笑非笑的半躺在床上,悠闲的吐着烟圈。
我软软的瘫在床上,火车仍在高速行驶,时而穿过隧道,时而经过山间,光影不停地变幻在窗户上,看上去异常诡异。
我顺手拿起一根火腿,又想起月饼刚才讲的那个故事,胃里又是好一阵翻江倒海,厌恶地把火腿砸向月饼。
月饼准确的接过火腿,回敬了我一根红将军(山东的一种香烟),剥开塑料皮,有滋有味的啃着。
“你tā • mā • de倒是好胃口!”
我愤愤的点上烟,包厢里顿时烟雾弥漫,“月饼,你这个故事从哪里听来的,讲的和真事儿一样。”
人往往就是这样,明知道一个东西恐怖恶心,但仍然忍不住好奇心,想了解个究竟。
月饼慢悠悠的啃着火腿:“南瓜,你这个人就是太纠结。
你觉得一枚鸡蛋好吃,有必要去看看生这个鸡蛋的鸡是什么样子么?”
“当然有必要,能生出好吃鸡蛋的鸡,也一定很好吃。
红烧、清炖……”20多个小时的旅途让我嘴里实打实的淡出个鸟来。
火车上的饭菜,坐过火车的朋友肯定都了解,除了价格能让人过目不忘外,再就确实没有什么记忆力了。
所以一谈到吃的,我顿时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火车上的故事?
很恐怖,有兴趣听么?”
“没兴趣。”
我用被子捂住脑袋。
“真的没兴趣?”
月饼清了清喉咙。
“完全没兴趣。”
我语气坚定。
“在火车上这么幽闭的空间,听火车上的恐怖故事,机会难得哦。”
月饼坚定不移。
“嗯……”我开始动摇。
“超恐怖的。”
月饼没做传销真是瞎了这块好材料。
我心里愤愤的想:“那你讲吧。”
“在80年代,那时候的火车还很简陋,人们钱也不多,能舍得坐卧铺的一般都是领导,反正都是单位报销。
话说有这么个领导,有个去广东出差的机会,就带着单位一个女职工买了四张软卧的票,上了车。”
“等等,为什么是四张?
不是只有两个人么?”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
“靠!你猪啊!这你还想不到。”
我突然发现月饼笑的很猥琐。
“哦……”我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从床上坐了起来,“继续继续。”
月饼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那时候能坐上硬卧的就很不得了,所以软卧基本没有什么人。
那个领导和女职工上了车之后,发现整个软卧车厢只有寥寥几个人,想到晚上即将发生的旖旎风光,领导不由心中窃喜。
乘客们在幽暗的车厢里按号找着自己的卧铺房间,默不作声,表情木然,完全没有即将出远门的兴奋,倒是像对号入座参加葬礼一般。
正在这时,火车突然停电了!车厢里霎那间漆黑一片。
在那个年代,火车还很简陋,偶尔停电是很正常的事情,领导正好也找到了自己的那间卧铺,浑不在意的推门进去,却发现有两个人,肩并肩笔直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而他清楚的记得,刚才上这节车厢的人里面,根本没有这两个人。
这件包厢他把四张票已经都买了,那这两个人会是谁呢?
领导使劲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人是对年轻夫妇。
就着窗外微弱的灯光,似乎觉得两人很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随后心里骂了几句乘务员不负责任,提着包进了车厢,准备把那对夫妇赶走。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男的转过头,他的五官,像一张扑克牌完全没有动用,用没有语调的声音说道:“你们俩终于来了。”
领导立刻吓出一身汗,行李全掉在地上。
由于车门很小,领导又比较胖,所以在他身后的女职工看不到包厢里的事物,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包厢就咱们俩么?
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人?
听声音好耳熟呢。”
“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另外一个女人说道。
“啊!”
领导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正是女职工发出来的!
月饼的嗓音低沉缓慢,再配合上火车包厢里幽闭的空间,我不由得浑身汗毛倒竖起来,四处打量着,生怕身边多出这么一对人偶娃娃,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怎么不讲了?”
等了半根烟的功夫,月饼还是没有继续讲下去,好像在入神听什么东西。
我一边胆战心惊一边又特别想听,不耐烦道:“月饼,没你这么烘托气氛玩人的!这讲了半吊子的故事等于伤天害理!”
月饼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脸色变得很严肃,嘴里低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我使劲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月饼说的话——
“难道这是真的?”
正在这时,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轮与车轨痛苦的咬合着,声音越来越大,有股巨大的声波顶着我的耳膜,似乎都要爆裂了。
最后火车猛的一顿,巨大的惯性差点把我从床上甩下去。
紧接着,整个车厢停电了!
一切回归到完全黑暗寂静中。
我的胆子差点吓爆了,慌忙摸起打火机点着火。
在晃动的光亮下,我看到月饼就像中了邪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车顶,脸色煞白,双手在不规则的抖动着,嘴里不停的说这一句话:“难道这是真的?”
“月饼!月饼!”
我拼命喊着,却不敢靠近他。
模模糊糊中,我似乎看到从墙壁里面探出一双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慢慢抓住他的肩膀。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肩膀上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低头一看,同样有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这时,门外似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二)
我已经彻底瘫在床上,那双手已经从我的肩膀上慢慢滑到我的胸前,紧紧搂着我。
我甚至感觉到有个人从墙壁里挤出来,贴靠着我的后背,她的脑袋顶着我的脖子,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把,那些头发立刻像水草般把我的手全部缠住,手上全是油腻冰凉的丝状物。
我呼吸开始困难起来,“咣当!”
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火机烧了半天太热烫着我的手,还是我的手当时完全握不住东西,打火机掉落在地上,车厢里又是漆黑一片。
那个“人”似乎像蛇一样缠着我的身体绕到我的面前,好像就离我几公分,因为我的脸甚至感觉到从她鼻孔中喷出的湿漉漉的空气。
虽然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这也许是人类面对恐惧时最自然的保护。
我这时也无暇顾及对面的月饼是不是面临和我一样的情况,只想大喊几声。
就感觉到那双枯瘦的手一下子摸着我的脖子,冰凉冰凉的,手指甲非常的锋利,我像触电般开始麻起来,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的发起抖,喉咙完全不受控制,根本发不出一点声响。
那双手在我的脖子上摩挲了一会儿就收了回去。
她的头又凑了过来,黏糊糊的头发全都贴到我的脸上,有几根还带着非常腥臭的液体钻进我的嘴里,缠住了我的舌头。
我连忙想用手把“她”推开,突然这个时候,那个“人”用非常轻的声音在我耳朵边说到:“你是谁?
是来救我的么?”
那声音虽然细若蚊蝇,但是我却听的很清楚:她是个女人!或者是个女鬼!
这个女鬼又轻声问了一遍同样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是心里的恐惧感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也许,人类只对未知的事情产生产生恐惧。
当她和我说话时,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自然也就降低了几分。
在我没有作答的时候,她的身体又像蛇一样缠住了我,我清晰地感觉到一双浑圆修长、饱含弹性的腿盘挂在我的腰上。
她的嘴巴贴上我的耳朵,呵出的气更加冰凉,我彻底懵了,只听她又说道:“你们俩来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你们俩?
是指我和月饼。
我们是谁?
难道月饼那里和我一样的情况。
我想到月饼刚才没讲完的鬼故事,心里竟然有一点庆幸:还好我这边是个女鬼,月饼那边肯定是个男鬼。
要不然被一个男鬼这么缠着,就算没吓死也恶心死了。
怀里女鬼突然变得越来越冰冷,我不由冻得打起哆嗦,感觉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和我剥离,全身的热气随着毛孔像抽丝一样滑出体内。
就在这时,包厢内灯光大亮,来电了!我一下子就看到了搂在怀里的‘东西’,不由头皮一炸,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三)
一个人偶娃娃!
这个人偶和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大小,长的极美。
皮肤如陶瓷一般白,白得甚至泛出妖异的青绿色。
直刘海的垂腰长发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使原本美丽的头发错乱纠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恶心。
涂着血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些什么。
最恐怖的是她的一双眼睛:整个眼眶里面是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完全没有眼白,看上去就像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
但是这双眼睛偏偏又能让我感觉到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那幽幽的眼神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我心里面突然一疼,没来由的紧盯着这双诡异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了漩涡,那奇诡的景色吸引着我产生了强烈的投身而入的冲动。
正在我因为人偶娃娃的眼睛产生了奇怪的幻觉时,恍惚间听到月饼喊道:“破!”
车厢里的光线产生了奇怪的扭曲,我怀里的人偶娃娃周身冒出黑色的烟雾,原本洁白饱满的皮肤产生了皲裂,发出“嘣嘣”的破裂声,大量的皮屑一片片脱落下来。
整个娃娃迅速干瘪,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脑袋变成了完全没有血肉的骷髅,唯独那双黑瞳还顽固的在只剩下骨骼的眼眶里转动,视线牢牢的锁着我,巨大的牙床上下开合着,喉骨在上下抖动着,好像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疾!”
月饼又一声大喊。
人肉娃娃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白色的骨骼变成枯黄色,平整的表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坑洞,迅速塌陷收缩,直到化成骨灰,滑落到地上。
骨灰甫一落地,又发出冷水溅入油锅的“嗞嗞”声,最后化成一缕黑色的人形烟雾,飘浮在车厢顶部。
紧接着,又有一团人形烟雾也飘到空中,两团烟雾慢慢融合成一团,渗入车顶,消失不见了。
“南瓜!南瓜!你没事儿吧。”
月饼用力摇着我的肩膀。
我被月饼摇的前俯后仰,胃里面又很不舒服,刚想说没事儿,却忍不住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张嘴“哇”的吐了月饼一身。
“靠!”
月饼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你丫儿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抹了抹嘴,胸口的一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觉得清爽了很多。
听到月饼这么说,不由怒从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拉倒吧!我看你和柯南一样一样的!他老人家到哪里哪里死人,你是到哪里哪里有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和你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弄的连女朋友都没找上!要是今天挂了,我亏大了!我tā • mā • de还是处男啊!”
我歇斯底里骂了一通,月饼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会儿,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件衣服换上了。
我则坐在床上盘着腿儿闷闷的抽烟。
月饼换好了衣服,找了个塑料袋把那身让我吐脏的衣服包了起来,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月饼,你说火车怎么突然停了?
刚才停电是为什么?
和这两个人偶娃娃有关系吗?”
月饼早就把衣服包好了,动作缓慢的往旅行包里放,显然是想找个事情做做不想搭理我。
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月饼就是这种性格,闷葫芦一个,越生气越不愿说话。
但是一旦要说起话来,又是一个话唠,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叫人不胜其烦。
和月饼大学住了四年,头半年还有两个舍友,结果下半年,那两个人说啥也不住了,都说晚上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又经常碰上白影,睡觉更是每天都被压身。
于是就跑到校外各自和女朋友租了房子,喜滋滋的过二人世界去了。
临搬走时,月饼啥话没说,我倒是很热情的帮着收拾这搬弄那,还郑重的免费送上一句话:“小心精尽人亡啊!”
但是我心里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两个舍友说的都是实话。
就这样,我们俩在一个宿舍,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中生活了四年。
直到毕业前,全班比较要好的几个老爷们凑了个份子,跑到市里最好的KTV找几个公主乐呵乐呵。
坐在大夯身边的公主直勾勾的盯着我和月饼看了半天,看得我浑身很不自在,心说这年头公主也开始重色不重钱了?
不免又有些小窃喜,就和那公主多喝了几杯,企图把她灌多了晚上能发生点啥也说不定。
孰料那公主酒量甚豪,几轮下来,把我喝了个人仰马翻,踉踉跄跄跑到厕所呕吐去了。
吐罢用冷水抹了把脸,顺便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发型,听见隔壁女厕传来几句对白:
“我看你对那个小帅哥挺有意思!今晚准备把他拖出去套了?”
“狗屁!我和他一个学校的!是个兔爷儿,和一个男的两个人住了四年,也不找女朋友!所以多看了几眼。”
“真的啊?”
“我蒙你干嘛!这事儿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和谁?”
“就是选你那个。”
“真恶心!”
我浑身冰冷,怒火在胸中腾腾燃烧:兔爷儿!?
兔你妹!
火车还没有启动,正好停在一段山轨上。
窗外树影绰绰,群山起伏,像一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安静的注视着我们。
停电时空调也停了,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使得窗外的景色越发显得朦胧。
突然间,我好像看到刚才那个人偶娃娃贴着窗户,往车厢里面看了看。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时,窗外还是树影群山……
“南瓜,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
月饼终于把那两件衣服放进包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嘟囔了几句。
我递给他一根烟:“命差点没了,肯定不简单。”
月饼使劲抽了一口,烟头猛地一亮:“这可能和西域人偶术有关。”
我刚想应腔,突然脑子里好像想到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概念,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而月饼也突然愣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扫视着车厢,努力回想着刚才惊魂一幕,好像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门上,我猛然想起:刚才停电后人偶娃娃从墙壁里出来时,有人在敲门。
而现在,门不响了,那敲门的人呢?
会是谁?
而且,列车停了有几分钟了,为什么乘务组没有通过播音室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在这时,门,又响了!有人在敲门,很轻微,但是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我的心里。
“笃……笃……笃……”
(四)
“谁?”
我问道。
门外传来一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警察!”
我苦笑着起身开门,心说没有被鬼吓着,反倒是被警察吓的不轻。
打开门,两男一女三个乘察面色严肃,鱼贯而入,把本来就拥挤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貌似头头的乘察职业性的打量着车内,最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厉喝道:“车厢内不准抽烟!”
我吓的浑身一哆嗦,再看月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烟给灭了,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现在调查几个问题,希望你们俩积极配合。”
头头咳嗽一声,旁边个子略高的男乘警连忙拿出笔和本。
头头用赞许的目光表扬了那个乘警,那个乘警立刻喜气洋洋。
“姓名?”
“南晓楼。”
“月无华。”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
“这就是我们俩的真实姓名啊!”
女乘警噗吱一笑。
头头不满的瞪了女乘警一眼。
女乘警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俏皮。
“身份证!”
我和月饼把身份证掏了出来递到女乘警手里。
女乘警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又拿着大头照对着我们俩比较了一下,把身份证交给头头。
头头仔细看着,示意男乘警把我们俩的身份证号记录下来,然后又还给我们。
头头问:“你们俩的姓名够奇怪的。
23点10分至23点40分你们在哪里?”
我曰:“手机没电了,不知道时间。”
头头怒:“严肃点!”
我无辜状:“确实不知道。
麻烦问现在几点了?”
头头义正言辞:“这列车厢发生命案!如果你们再不积极配合,就将你们列为重大嫌疑人!”
命案?
!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难道那人偶娃娃不止两个?
还是夺了乘客的性命之后又跑到我们车厢里来了?
月饼腾地站了起来:“命案?
死了几个人?
怎么死的?”
“这不是你们所需要知道的范围!你们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月饼都沉默了,脑子里不停思索着……
头头叹了口气:“四十分钟前到现在你们在哪里?”
妈的!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我心说警察问个话怎么都那么费劲,没好气道:“就在这里。”
“做了什么?”
“喝酒!聊天!抽烟!”
“还有呢?”
“听朋友讲鬼故事!”
我心想总不能把刚才碰上两个人偶娃娃的事儿告诉他吧!告诉了他也不信。
“听鬼故事?”
头头的表情变得很怪异。
我忽然发现这个头头高鼻深目,络腮胡子虽然刚刮干净,但是仍然在脸上泛青一片,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
月饼刚才说过西域人偶术。
难道这事儿和这个乘警头头有关?
“什么样子的鬼故事?”
头头表情更加怪异,追问着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月饼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递给头头:“我收拾床铺的时候看到枕头底下有这么一本书,就随手翻了翻,然后讲给我朋友听。”
头头仔细翻着那本书,真不知道一本鬼故事书有什么好看的。
当他翻到某一页时,表情变得更加怪异,认真读了起来,并不时和身边两位乘警低声交流着。
隐隐约约我听到头头问道:“一样的么?”
男女乘警看了几段,也脸色大变,那位女乘警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惊恐的点了点头。
“啪!”
头头用力合上那本破书,交到男乘警手里,男乘警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了进去。
我注意到包里面似乎还有几本和这本书一模一样的书。
在火车上,有售货员来来回回推着货物车兜售泡面、火腿、鸡爪子的,当然也卖几本书。
而两种书最受欢迎:一种是讲男女房事、两性话题、出轨yī • yè • qíng之类的杂志;一种就是这种从网络上复制下来,胡乱装订成册,包装粗劣的鬼故事书。
所以有这么几本一样的书也不奇怪。
但是如月饼所说,这本书是上一个乘客遗留下来的,估计是乘务员打扫卫生时没留神收拾到,可是如果那几间车厢里面也有同样的书,那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为什么这几个乘警看到书里的内容会表现的这么惊恐?
为什么男乘警的公文包里有好几本同样的鬼故事书?
一样的?
到底什么一样的?
是指这几本书么?
刚才月饼似乎也说过“难道这是真的?”
到底什么是真的?
这个领头的乘警似乎有着西域血统,他和刚才的西域人偶术有什么关系么?
在三个乘警走了之后,我不停思索着这几个问题。
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看到月饼也拿着烟盯着天花板,像老僧入定一样,烟灰已经攒了很长还未掉落:“月饼,刚才你说难道这是真的?
是什么意思?”
月饼依旧盯着天花板,冷冷道:“刚才,火车停电,紧急刹车,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后来呢?”
“那个领导和女职工都死在车厢里了。
然后调查案件的乘警也死了。”
月饼顿了顿,“还有,刚才给你讲的时候我改动了一下,其实在车厢里面的,不是年轻夫妇,而是两个人偶娃娃!”
我浑身冰冷:这绝对不是巧合!
车厢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像是刚才那个女乘警的声音……
(五)
我和月饼冲出包厢,看见那个女乘警在紧靠车厢门的房间门口,软软的斜靠着门瘫坐着,目光涣散的盯着那间软卧包厢,依旧歇斯底里的叫着。
这节车厢装修非常精致,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车厢的是用隔音、吸音效果非常好的玻璃棉做内层,女乘警的声音在狭长的车廊里并没有尖锐的扩散,听上去很异常沉闷。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远处黑洞洞的车厢门就像怪物张着巨大的嘴,红色的地毯是它长长的舌头,每个包厢白色的门和门对面的玻璃窗户是它的两排牙齿,那个女乘警就夹在它的牙齿缝里,绝望的呼叫着。
我越看越觉得逼真,打了个寒栗,心脏没来由的狠狠跳动着。
“念由心生,安呼静吸,无杂念,无惊怖。”
月饼声音缓慢低沉,如一涓清凉的溪水注入我的灵台。
我顿时神智清明,感激的对月饼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什么事情。
月饼则全神贯注的看着女乘警,并没有急于靠近,而是慢慢的向前挪动着,好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雷区里。
女乘警的声音已经嘶哑,但是仍然在有气无力的干嚎着。
这时车厢内的播音器这时响起了舒缓的音乐,乘务员甜美的声音透着使人心情慵懒的柔和:“各位旅客,各位旅客,我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人员向您们道歉:列车因故障急需维修,目前列车组人员已经进行全力抢修,20分钟后,列车会再次运行。
旅途中给您们带来的不便,全体乘务人员深表歉意。
目前已是零点,旅途劳累,现在为您们播放一首歌曲……”
乘务员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也真难为她,竟然一个字不差,看来是打好了草稿,照着念得。
随后,车厢里响起了一曲舒缓的音乐。
这是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节奏非常缓慢,旋律很好听,浓浓的困意从我的大脑里蔓延到全身每个神经末梢,我这时只想安静的睡觉……
合上眼前,我看到月饼向我身后跑去。
在我前面嘶叫的女乘警,惊恐的表情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迷惑,转而变得神情恍惚,慢慢躺在地毯上,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入睡了。
“睡吧,睡吧。
睡醒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会快乐的开始新的一天,今天的一切都会忘记。”
似乎是乘务员在我耳边随着音乐低声吟唱。
我终于进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六)
“南瓜!醒醒!”
我听到似乎月饼抓着我的胳膊喊我,迷迷糊糊的把他推开,翻个身继续睡觉,结果大腿内侧传来钻心的疼痛。
应该是月饼这个狗日的狠狠掐了我一把,我大怒,猛的坐起来,准备和月饼玩命儿。
睁开眼后,月饼的脸离我不到10厘米。
无论多么帅气的面孔,在这么近距离看,也会觉得恐怖,我用力把月饼推开,结果月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竟然被我推到半空中。
我这才发现:月饼的身体不见了!只剩下脑袋漂浮在空中。
而在他脑袋旁边,还飘着两个脑袋,正是刚才消失的两个人偶娃娃。
三个脑袋如气球悬浮在空中,人脸后却无头颅。
三张画皮飞快转动,如恶鬼般凄厉尖啸,越转越快,竟合三为一,融合成一张恐怖的鬼脸。
湿漉漉的长发黏黏的贴在脸颊,眼角流淌着长长的血痕。
黑洞洞的眼眶中却无眼睛,只是迸射出两道诡异的寒光,漠然注视着我,血痕流淌至嘴角,一条黄黑色的舌头将血痕慢慢卷入嘴内。
鬼脸猛然张开大嘴,露出深绿色的牙齿。
从喉咙里伸出只剥了皮的婴儿大小的手,血管与肌肉的蠕动清晰可见,滴着黄色的体液,向我面门抓来!
我的脸顿时巨痛,“啊”的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看到月饼正在掐我的人中,连忙往后倒爬了几步。
“怎么了?”
月饼诧异的问道。
我仔细看去,月饼好端端的蹲在地上,靠!原来刚才是做了个梦!但是那个梦实在过于真实,我心有余悸的伸手捏了捏月饼的小腿。
月饼被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很不耐烦,自顾自站起身,向熟睡的女乘警走去:“南瓜,这节车厢有些怪,你看看这里的风水布置。”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我甩了甩脑壳,觉得脑子里刺痛不已。
“那是西域催眠术。
这次我们碰到高手了。”
月饼把女乘警扶了起来,“我把这节车厢的播音器砸了,要不也着了那家伙的道道。
发现有什么问题了么?”
“嗯。
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
我答道。
“这节车厢的风水这么凶险?
怎么个深藏不露。”
月饼掐着女乘警的人中,抬头却看见我深深的盯着女乘警。
女乘警因为是半仰在月饼怀里,胸部不可避免的高高耸起,异常诱人。
“没想到,刚才穿着制服看不出来。
这个角度看,起码是D!”
我的目光已经陷在女乘警胸脯里拔不出来了,按照多年看日本爱情动作片积累的理论的经验,摸着下巴分析着。
“南瓜!我tā • mā • de是让你看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
月饼这次看来是真怒了,冲我大吼道。
我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连忙爬起来,观察着风水,又不时偷瞄着月饼把女乘警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心里暗自懊恼:tā • mā • de我怎么就没有月饼抗催眠的能力!要不然这会儿英雄救美的就是我了。
结果让这厮抢了先。
想到这,我忍不住愤怒起来,带着满腔怒火看车厢里的结构布置!
看着看着,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月饼,五行排位金木土水火,互克不生。
青龙居西,秋之气,妨少阴;朱雀居北,冬之气,妨太阴;白虎居东,春之气,妨少阳;玄武居南,夏之气,妨太阳。
四象所属位置完全是反的。”
“八门呢?”
女乘警在月饼怀里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看来是要清醒过来,月饼左手大拇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我观察着车厢的布置,奇道:“休、伤、杜、景、惊、开,六门也是反的,可是……”
“可是什么?”
“生死两门都在一个地方,就是那道门。”
我用手指着前方两列车厢之间连接的门。
“生死位置?”
“外生内死。”
说到这里,我心头猛震,月饼也浑身僵硬,我们不约而同道:
“这里是养尸地!”
(七)
“天机难识更难精,仔细寻龙认星辰。
发脉抽心穴秀嫩,藏风避杀紫茜丛。
欲知骨石黄金色,动静阴阳分合明。”
我疑惑的打量着这节车厢的风水布置,“有人把这里布置成了破面文曲,可是……可是……”
“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
遗体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
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
这节车厢是完全按照“养尸地”最为凶险的“破面文曲”布置的。
陆地的养尸地会受到地势走向改变、河流改道、草木枯荣的影响,凶穴因机缘巧合会转为吉穴,吉穴反之也亦然。
但是火车日夜窜梭于天地山川之间,采各地之气,再配合车厢的布置,牢牢锁住了风水格局,凶气不泄,紫气不进,正是养尸的最佳场所。
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养尸地需要大量的尸体,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节车厢刚才发生命案,一定是那个人在收集尸体。
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刚才的人偶娃娃和催眠术据月饼所说,都是来自西域,刚才那个乘警头头活脱脱西域人的外貌特征,难道和那个头头有关?
可是那个乘警头头又去哪里了?
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女乘警身上,女乘警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
看来只有等她彻底清醒了才能获得更多线索。
但是我心中还存着更大的疑问,月饼观察着女乘警的状况,头也没抬:“你想到了?”
我回头看着车厢里的所有包厢,就像一个个安置尸体的棺材,整齐的排列着:“既然是养尸地,尸体在什么地方?”
(八)
女乘警终于醒了过来,喉咙里发出模糊地“哼哼”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茫然的打量着我和月饼,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
当她的目光开始凝聚有神,却猛地从月饼怀里挣脱出来,戒备的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刚才她在我们车厢里并没有说话,这会儿她一说话,声音非常悦耳,清脆中带着一丝抹不开的甜糯,我听她的声音非常耳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月饼却支支吾吾说不利索了:“我们……我们……是……”
“哎”我心里轻叹一口气,月饼这个家伙,长的是真精神,就是见了女人不会说话,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的,也难怪在学校里被当做兔爷儿,还把我牵连进去。
眼看着女乘警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我连忙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到你在呼喊,就跑出来看看,发现你坐在这里,然后你就昏了过去。
不要怕,我是来帮助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告诉我么?”
我把她中了西域催眠术的事情隐过不谈,又特地强调了我而不是我们。
让月饼这家伙抢先英雄救美,想到这里,我心里依旧愤愤不已。
月饼并没有在意我的用词,而是观察着那间包厢,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干净的地面和桌子,只是在左右床铺上,有两个非常小非常浅的圆形痕印,好像是有人在床上坐过。
女乘警看来是相信了我的话,脸上戒备的神色消失了,但随即又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这个表情越来越扭曲,让她原本清秀的相貌变得非常狰狞,月饼连忙拉住她的手,一笼白色祥和的光芒在月饼手上一现而隐,她的表情渐渐安宁下来。
“我叫肖雪。”
女乘警(肖雪)从月饼手中把手抽了出来,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羞涩的瞄了月饼一眼。
“月无华!你这个畜生!”
我心里暗暗骂道,“不就长了一张好脸么!”
“我是这列车的乘警,晚上23点的时候,检票的张姐慌慌张张跑到我们警务室,吓得的话都说不出来。”
肖雪顿了顿,却没有丝毫紧张,看来是月饼的静心咒起了作用,“我和罗警长,就是我们的头头,还有小张,听了半天才听出来。
张姐今天来例假了,本来是24点查检,但是由于她身体不太舒服,就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果查到这节车厢时,发现一间软卧包厢里发生了命案。”
“罗警长连忙带着我和小张来到案发现场,我们看到……我们看到……”说到这里,肖雪眼神中透漏出不可思议的的神情。
“看到什么了?”
我追问道。
“我们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躺在各自的床上,就像两具……两具……”肖雪努力的在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两具木乃伊?”
月饼问道。
肖雪诧异的望着月饼,眼神中又多了一层戒备。
“请你先说下去,我一会儿会做解释。”
我看月饼又开始吭吭哧哧,替月饼打了圆场,至于怎么解释,那是后话。
“嗯!就像两具木乃伊。”
肖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空洞,“而且,他们怀里分别抱着一个人偶娃娃。”
“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我更是要吐出来了。”
肖雪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她毕竟是火车上的乘警,又不是在重案组,估计平时就是抓个在火车上打牌赌钱,喝酒斗殴,小偷小摸这样的小厮们,遇到这种事情,更何况是这种诡异的事情的几率比中个彩票都难。
我理解的对着肖雪点了点头,而月饼则直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这个禽兽!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奸。”
“就在这时,火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随后又停电了。
我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飘到门外,吓坏了。
不多会儿,就来电了,我们发现床上的木乃伊和人偶娃娃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