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一夜都没有再睡着,又眼巴巴地等了一个白日,容殊明都没有来。
到了入夜的时候,何氏只好安慰她:“想是长安那里有什么事绊住了昭宁侯,奴婢再找人去催催。”
姜宝鸾摇了摇头。
她明白容殊明,她这样急急找人去叫他,他都没有立刻前来,那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否则他不可能就这样把自己晾着。
既然容殊明有事,一则是她不想急着去打扰他,二则是依着容殊明的性子,不将事情处理完也不会前来,催了也是白催。
何氏又说:“嬷嬷让他们把内殿的烛台都点满了蜡烛,再陪着殿下睡,让敏春她们几个都在里头守着,黄公公领着一班子小太监在外边儿上夜,殿下就不用怕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给姜宝鸾掖被角,手脚轻柔,目光慈爱,仿佛姜宝鸾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平心而论,徐太后那时正值盛年,又要侍奉先帝,后面又有了皇子,对姜宝鸾虽极其疼爱,但也是分/身乏术,力不从心,姜宝鸾自小和ru母何氏待在一起的时间竟比徐太后要多上许多。
姜宝鸾眼眶一热,糯糯地叫了一声:“嬷嬷……”
但如果昨夜真的有人夜闯了她的寝宫,并且那个人是谢珩的话,她今夜便不能把何氏她们留在身边。
她三年前这样一声不吭地逃了,谢珩必定是极恼怒的,她怕他来了看见何氏等人在这里,为了泄愤伤害她们,虽然她从没有见过谢珩shā • rén,但是她记得谢珩曾经对她说过,他杀过很多人。
她也怕谢珩当着何氏她们的面就把她的过往抖落出来,她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也没有做好被人知道的准备。
姜宝鸾不想面对谢珩,却又只能独自面对谢珩。
或许容殊明也同在行宫里,她还能安心一些。
姜宝鸾道:“昨夜是我自己做了噩梦,不打紧的,嬷嬷且先自己安睡去吧,还是和昨夜一样,让他们在殿外守着便是,有什么的我叫一声他们就知道了。”
何氏一脸的担忧,但姜宝鸾执意要一个人歇着,她怕强行留下反而惊着她,又思及外面这许许多多的人彻夜都在,又能有什么事呢?
于是何氏还是像昨夜那样,陪着姜宝鸾直到睡熟之后才离开,又吩咐上夜的人要一直警醒着。
姜宝鸾听着何氏在外殿压着声音在耐心嘱咐,自己便先悠悠叹了口气。
寝殿里烛火荧荧,亮堂得如同白昼一般,姜宝鸾便更睡不着了。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帷帐,偶尔有风将帷帐稍稍吹动了一下,她的心都会跟着多跳一拍。
好像下一刻,谢珩就会从那后头走出来。
不知到了几更,姜宝鸾盯得眼睛发酸,眼皮子也开始沉起来,她困得想哭,可又不敢睡,迷迷糊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疑神疑鬼了。
不过是在大街上看到了个疑似谢珩的人,怎么就变成谢珩夜闯自己寝宫了?
当时谢珩是二十岁,现如今三年过去就是二十三岁了,怕不是早就娶了正妻,纳了不少妾侍通房了,当初便不怎么样,眼下对她早就淡了。
且他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就这般想着,姜宝鸾忽然听见殿门好像发出了一声声响,又仿佛是窗子。
她的瞌睡跑得彻底,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透过帐缦,她看见外面果然有个身影在向她走来。
果然是他来了!
见了他,她该对他说什么?
还是他会干脆利落地把她一刀杀死?
在帐缦被人从外掀开,烛火无拘无束地穿透进来的那一刹那,姜宝鸾猛地闭上了双目。
“这么晚了还不睡?”
来人笑了起来。
姜宝鸾眼角的眼泪终于滚落。
她睁开眼睛,见到了容殊明那张熟悉的笑脸。
“殊明哥哥!”姜宝鸾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把他抱住。
容殊明陪着她一起坐到床上,见她寝衣单薄,便把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才无奈道:“你知道现在是几更吗?”
姜宝鸾却问他:“你怎么来了?”
容殊明早就知道她怕是睡不着,这才进寝殿来看她,非要装模作样问她为何还不睡。
“事情处理完了,便过来了。”容殊明说,“本来就是要陪公主来行宫小住的,倒是我失约了。”
他们两个从小混在一处,先帝喜爱容殊明,也不避讳什么男女大防,只认他做女婿。姜宝鸾早晚要嫁给容殊明,容殊明半夜到了行宫先来云映晴雪看她,宫人们也不拦,左右只哄得公主宽心便谢天谢地了。
容殊明又问:“怎么了,怎么我才离开一日就怕成这样了?”
姜宝鸾不好和容殊明说谢珩的事,只说:“我昨天夜里觉得有人来我寝宫里了。”
“不会有人,云映晴雪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容殊明想了想,说,“让你平日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会儿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