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皇后的面色一变,说:“我只这一个女儿,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姜宝鸾在心里叹了口气,李皇后待谢娆的心她又何尝不明白,当初自己的母亲徐太后也是这般对自己的,不容得别人伤害女儿半分。她与谢娆先前不睦,本也不想插手,只是实在不忍李皇后的爱女之情,也不想有让谢琮那边得了便宜的可能。
她起身端了茶放到李皇后手上,等李皇后神色稍缓,才说道:“这件事顾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想头暂且放着先不说,但顾家的人要向陛下讨个说法,却未必是完全出于单纯为这件事要个解释。”
李皇后忙问:“此话怎讲?”
“一则是为着谢娆平日就骄纵任性,顾家的人觉得不堪为长房嫡孙正室,这才借此机会发难。”姜宝鸾想也不想,却是直呼谢娆的大名,李皇后并未在意。
“那他们可会与娆儿和离?或是直接下休书?”
姜宝鸾道:“娘娘先不要急,便是真的和离了那倒也无事了,娘娘不要忘了一件事,谢娆是君顾家是臣,他们不会有这个胆子,若是真的和离,也不会故意来讨个说法了,所以我才说这是他们借题发挥,让谢娆日后安安分分地做个有益于顾家的媳妇。”
李皇后眼中光芒一闪,已经明了了几分,她就知道姜宝鸾的心眼子多,果然没找错人。
“二则怕就是为了起复。”姜宝鸾压低了声音,“顾家是江南一带大族,历朝历代都有子弟入朝为官,只是近几十年才隐世不出,但其在南方的势力不可小觑,门人学生更是遍布天下,否则陛下也不会将嫡女嫁给顾家。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以顾家诗书传家的清贵自然不会毛遂自荐,那么便要一个时机来提醒陛下,让陛下好借机补偿顾家,也好君臣尽欢,他们万万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谢娆已经是公主了,顾家也不是什么浅薄无知的人家,不是思虑周全又怎敢向皇帝告公主的状。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们来,娆儿不会有事?”李皇后犹豫地看了看姜宝鸾。
姜宝鸾摇摇头:“不,因此是顾家的事,却不是谢娆的事,到时候顾家是得偿所愿了,她却未必。”
她顿了顿,李皇后没有催她,姜宝鸾思忖片刻后继续说道:“娘娘要在顾家的人或者折子来之前,先去告诉陛下,不仅要说,而且要比他们说得早。”
“可是陛下总要知道的,我去说与他们说,娆儿都免不了这一场难堪啊!”李皇后直叹气。
“娘娘,不是这样的,你说和顾家说,这是完全不同的,”姜宝鸾立刻道,“顾家来说是含冤愤懑状告公主行为失态,而娘娘说却是为了女儿向夫君诉苦陈情。”
李皇后愣住,却又说:“难不成要我去陛下面前脱簪请罪吗?”
姜宝鸾心下失笑,李皇后一向贤惠方正,当日打理楚国公府也井井有条,只是关心则乱,为了女儿反倒急得什么都不会想了。
“想来顾家的事很快就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娘娘只在这几天挑个合适的时候,亲自拿了信去与陛下说,怎么把信给我的,就怎么给陛下,只问陛下该怎么办。娘娘一定要记住一件事,你不是去向天子请罪求饶的,而是以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去与丈夫商量该如何管教和帮助女儿的,你们才是真正的至亲骨肉。”
听到此处,李皇后连连点头。
“好,今日是初一,至多明日晚上我就去见他。”李皇后道。
“娘娘先别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姜宝鸾想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事实究竟如何,仅凭信中的只言片语也无法得知全部,若等着顾家来了再说起,那便更是有失偏颇,这门亲事陛下眼下只怕是还想要做下去的,无论最后如何处理,谢娆日后在顾家都可能会受尽拘束,这也不妥。”
“是了,正是这话,我实在不愿让她受委屈。”李皇后看了看姜宝鸾,迟疑了一下,“你当那惹了祸出来的管事老婆是谁,当日那些新罗婢犯了事,打死了的那几个自不必说,但也有毫不知情的便留了下来,只不让她们进内院做事,后面就配了家里的人,这一个正是嫁了个小管事,后面又跟着陪嫁去了顾家,谁成想竟出了这事,光看当初的事便知她们不是安分的。”
姜宝鸾听了也没有什么表示,她对那些新罗婢早已经无话可说,也没有任何想法,可能只有谢谨成需要感谢她们,而李皇后所言也照样只是一面之词,顾大公子要一个管事老婆的身子,难道她还能反抗不成?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李皇后肯定不喜欢听,姜宝鸾挑了挑眉梢,只继续自己方才的话。
“陛下待女儿又是不同的,最好是由谢娆来了亲自说一番,陛下看见女儿在面前诉苦撒娇又委委屈屈的,心自然也会软下几分,再念及女儿远嫁便不会苛责于她,顾家的人见了想必更是有所顾忌,她日后回去了才稳妥。娘娘明日去见陛下的时候,便说谢娆她心里委屈,又想爹娘,也已经往京城来了,否则我怕陛下知道之后只让她在顾家留着思过。”
“顾家的人已经来了,娆儿再来是否来不及?”
“这不打紧,娘娘只说她人已经来了,迟几日早几日难道顾家还与娘娘对峙不成?只要她能过来便是,娘娘今日就立刻让人南下顾家接人。”
一时姜宝鸾已将方方面面排布得妥当完整,连细微处也没有落下,李皇后吊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但一句“多亏你了”,李皇后面对姜宝鸾却怎么都难以说出来,不过犹豫恍惚了这片刻的工夫,姜宝鸾却已起身笑道:“若是娘娘已经没有其他事了,妾就先告退了,谨成还在偏殿睡着。”
她怎不知李皇后讨厌她,今日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毕竟这种事不能找儿子一个大男人商量,而谢珩也没有娶正妃,算来算去只能把她叫来。
反正主意她都出完了,后面就看李皇后自己了,姜宝鸾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倒不是因为李皇后的态度,而是想起自己母亲在时她反而是任性的,从未帮徐太后分担过什么,都是徐太后在为她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