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这时出去,被外面的谢谨成捉了问东问西,姜宝鸾实在不想和孩子解释为什么要哭。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于是她就坐在谢珩边上哭了一阵,也没人来理她。
姜宝鸾又想会不会自己哭着哭着,就把谢珩哭醒了,她仿佛几次都听见谢珩叫她名字,可每每转过头去看,谢珩的双眼仍旧紧紧闭着。
一直到她哭完,谢珩也没醒来。
或许是她哭的时间太短了,姜宝鸾这样想着。
她忍不住往他身上摇了两下:“公子,你醒醒……”
谢珩还是没有反应。
等姜宝鸾擦干了眼泪捧着水出去,谢谨成看见她眼睛肿着,又跑过来问:“是不是爹死了?”
他这一日还没过完,就说了数不清次数的“爹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尚不能理解生死为何物,姜宝鸾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他说。
或许慢慢长大就能懂了。
“你爹不会死,以后不准说这话了,仔细他听见了打你。”
姜宝鸾去看了看被窦姑姑温在那里的饭菜,果真已经冷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丝丝热气,冬笋火腿老鸭汤上面已经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油脂。
如此转眼又到了天黑,用过晚膳之后,窦姑姑熬好的药拿来,将午膳放到食盒里拿走,又剩下晚膳来。
姜宝鸾想了想上前道:“公子一下午都没醒,怕是这会儿连药都难喂,能不能再麻烦姑姑去寻一个银吊子来,我热汤热药的也方便。”
窦姑姑不多时便把银吊子给姜宝鸾拿来了,又悄悄对姜宝鸾道:“外面的雪一直没有停,这几日怕是冷得很,夫人也别省着炭用,我那里一人用的份例足够,倒能拿过来一些。”
姜宝鸾没有拒绝,眼下已经如此艰难,别人不刻意为难那都是为人厚道,万幸才有窦姑姑这样的伸手拉一把,这样的天冻出病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谢珩还伤着。
她让窦姑姑等了一会儿,自己去隔壁厢房开了一箱嫁妆,把里面的一只八宝璎珞金项圈拿出来,送到窦姑姑手中。
这是大魏宫中内造之物,比外面买的不知精美多少,窦姑姑只推辞了不收:“这样贵重的东西,都能去买多少上好的银骨炭了,奴婢拿不得。”
姜宝鸾便道:“姑姑收着罢,这是我私心下感激姑姑,日后也定不会忘了姑姑的恩情,姑姑且放心。”
一听她这话,窦姑姑自然懂了,便笑着拿了这金项圈。
一时入了夜,风愈大雪愈紧,药快放凉的时候姜宝鸾又去叫了谢珩一回,他还是没有反应,白日里的药不是她喂的,也不知喂进去了多少,可眼下她可不敢瞎喂,要再等等看,最好是谢珩醒了自己喝下去,这样才喝得多。
三个人只有一盆炭,晚上仍旧睡在一起,姜宝鸾本想把谢谨成挪到外面榻上去睡,可又实在不放心,也就算了。
谢谨成素日一般都是睡在谢珩和姜宝鸾中间的,今日也不能这样睡,姜宝鸾把他抱到了最里面去,自己睡在中间,谢珩还是在最外面。
她自己估算了一下时辰,若是到亥时末谢珩还不醒,她也只得去热了药,硬把药给他灌下去了。
这会儿倒也还早,若不是被关起来实在没事干,往常他们是绝不可能这么早早就睡下的。
她和谢谨成两个人说了会儿话,谢谨成渐渐睡着了,而这一日姜宝鸾实在太累,昨夜又大半个晚上没睡,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觉得身边有动静,本来想翻个身继续睡,却忽然想起来谢珩,一下子便惊醒过来。
姜宝鸾睁眼转过头,谢珩也正看着她。
她顾不得高兴,连忙撑起身子道:“你醒了?我去给你热药!”
一双睡眼还惺忪着,起身就往谢珩身上跨过去。
谁知摇摇晃晃地脚一崴,姜宝鸾整个人就朝着床下摔去。
眼看着就要脸朝地,谢珩眼疾手快从侧面把她的手一拉,姜宝鸾才倒在他身上。
好在她人不重,又没碰到谢珩伤处,这才无事。
姜宝鸾一颗心也砰砰直跳,瞌睡彻底醒了。
她坐在床上,和谢珩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什么话都没说。
缓了片刻之后,姜宝鸾才重新起身下床去热药。
才刚把药倒到银吊子上,谢珩就出来了。
姜宝鸾皱着眉看了他几眼,谢珩便坐下道:“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昏了那么久,姜宝鸾回头看火,没有拆穿他。
药很快就热好了,姜宝鸾让他喝下去,又热了一点粥给他。
谢珩把药喝完,对吃的倒是兴趣缺缺,胡乱对付了两口。
“午膳还有冬笋火腿老鸭汤,可惜你没醒。”姜宝鸾道。
谢珩点了点头,捂住胸口咳了几声,问她:“陛下是不是找你了?”
“对。”
“他找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
谢珩不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姜宝鸾这才叹了口气说:“他让我离开。”
然后垂下眼睑,双手往桌案上一放,趴在了上面。
隔了一会儿,她见谢珩没动静,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子看看他,眼中映着烛火莹莹的亮,说:“我没答应。”
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若是她答应了谢道升,谢珩这会儿醒来又怎么见得到她。
但谢珩却放下了提起的那口气。
他亦明白她是没走的,可不得她亲口所言,他绝不能放心得下。
胸膛中似乎有火在灼烧那般炙热,谢珩从醒来开始这才发觉自己的伤竟有如此之痛。
“走罢,外面冷。”他一边咳了两声,一边就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