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翌怎么都想不到,热爱撒谎的宣王殿下会在这种小问题上都糊弄他。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防不胜防,他又当了一回傻子。
伤口处理完毕,林长翌坐回座位,还在皱眉深思,门框好像确实可以形成这样的伤口……
今天一共就为两位病人看伤,都看走眼了。
林长翌有些气馁。
薛执不管他,自己绕到屏风后换了新衣裳。出来时,见林长翌还坐在原处。
“还有事?”
林长翌哦了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给他,“我母亲临走前写给您的。”
薛执接过,却没看,写的内容无非就是让他保重身体,不看也知道。
他手指将信抵在桌上,问:“长公主又去佛安寺了?”
“是,到六月了。”林长翌的声音低了下去,“今年是第六年……”
六年前的六月,林长翌的弟弟病死,自那之后,他的母亲昭文长公主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去佛安寺为夭折的孩子诵经,也会为还存活于世的家人祈福,保佑所爱的人平平安安。
林长翌亲眼见到弟弟染病而亡,他不喜欢再看着家人染病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于是选择了进入太医院,成为一名太医。
薛执对林家人的执念不置可否,他在林长翌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执着,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夕眠。
有些事经不住回想,更不能深思。
只需稍稍思索,便能察觉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林长翌背起药箱正准备离开,忽听薛执在身后叫他。
男人神色犹豫,这是林长翌很少能看到的神情。
“有件事想请教你。”薛执说。
林长翌新奇地瞪大了眼睛,诧异出现那张十分文气显小的脸上,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看上去不太聪明。
“请、请教?”
这么郑重其事吗?看来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他挺直后背,认真道:“您请讲。”
薛执拧着眉,半晌,薄唇微张:“寻常女子是会讨厌轻浮之人吧?”
林长翌:“……”
怎么会是和女人有关的问题呢?
他也没有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啊。
“应、应该吧……”林长翌不确定道。
“应该?”
“啊,您举例说说?比如?”
薛执突然抬手,伸向林长翌的下巴,作势要摸,“比如这样——”
“唰”的一声!
没等碰到,林长翌就抱着药箱飞快地向后撤了一大步,靴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躲开男人清瘦的手掌,战战兢兢地往后缩,瞪圆了眼睛,“这、这是要打人吗?”
薛执一阵无言,几次张口,又无奈合上。
长公主和成远侯看上去都是聪明人,为何生出来的儿子——
罢了。
林长翌看着男人脸上那副熟悉的无奈,后知后觉,想到了他方才用的是“轻浮”一词。
“哦,是摸啊!”林长翌松了口气,“那两个人的关系是……”
“初次见面。”薛执补充道。
林长翌:“……”
“殿下,这不叫轻浮,叫下流。”
“哪有正经人才见面就要摸脸的?”林长翌一阵无言,“这男子是您哪个案子里的犯人吗?”
薛执:“……嗯。”
林长翌重重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我认识的人里应当没人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薛执:“……嗯。”
不知为何,林长翌觉得薛执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是说错什么话了?
薛执缓缓吐了口气,又问:“若有男子初次见面就……就那样,一般女子会如何反应?”
林长翌想了下倘若自己是那个被人摸了脸的女孩子,一阵恶心涌上心头。眉头使劲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吃过脏东西一样难看。
他说:“修养好的姑娘会惊吓着后退,再骂上一句登徒浪子然后跑开,性情火爆的会直接抬手一巴掌。”
薛执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说的不错,这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反应。
“不过也分情况,若是对方位高权重,人家姑娘或许怕得罪对方,不敢反抗。”
“那又会如何?”
林长翌猜道:“大概会吓得小声哭,满腔委屈,却又不敢动弹。”
薛执这下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那个小姑娘好像哪种情况都不是。
他故意为之,只是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差印象,好叫对方离他远些。
他也是头一次十分失礼地对一个姑娘动手动脚,自以为那样做一定会让对方讨厌的,可惜事情却不似他预料的那般。
陆家那位小姑娘……
显然很不正常。
伤了耳朵后,没有哭闹,没有指责,没有抱怨。
不好好在皇后宫里养伤,背着人偷偷跑来金宁宫。十分冷静,举止怪异。
找东西那是他信口胡说糊弄皇后的,他能看的出来,小姑娘是来寻他的。
为何呢?
薛执端坐在榻上,垂眸思忖,身子僵在那里,像一棵枯木,久久不动。
半晌,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笑了。
她很可疑,他好像也不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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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翊昙从皇后宫里出来,自信满满地带着赏赐前往陆府。
到时,正巧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官袍的男子骑在马上,与他的轿子交错而过。
黑色的官袍在景朝很少见,只有一种人穿的是这个颜色的衣裳——
御司台,宣王的人。
苏翊昙看到了那把象征男子身份的刺春刀,认出那是跟在宣王身边多年的心腹,卫惩。
他紧蹙了眉,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