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陆夕眠躺在床上,久久难眠。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前世的事。想的不是陆家,而是赵清棠。
记忆里关于宣王的事都少之又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宫宴上的匆匆一瞥,以及后来苏翊昙口中一带而过的几句话。
陆夕眠对他有了了解还是在自己死之后。前世的这个时候连宣王是哪位都不清楚,遑论赵清棠了。
赵清棠……
她竟然有情人,对方竟然还是陆夕眠听说过的人。
不可否认,坦诚相待当真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薛执将那秘密说与她听,她此刻便已确定。
赵清棠是向着她的情人的,那她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她该小心提防着些才是,若以后再碰上,可要万分谨慎,不能再像今日一般,毫无防备。
“哎。”
陆夕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冬竹在外间听到了动静,蹑手蹑脚地走到屏风旁,轻声试探:“姑娘?”
夜深人静,陆夕眠的左耳冲着外头,少见地十分灵敏捕捉到了这一声呼唤。
“嗯。”
冬竹诧异道:“这都三更了,姑娘还未睡啊?”
陆夕眠平躺着,于黑夜中呆呆地望着床顶,又叹了声,“睡不着啊。”
冬竹沉默了会,“不然奴婢给您再读一遍南楚纪事?”
“不想听。”
冬竹愁眉苦脸。
坏了,连南楚纪事都不想看,那显然是烦得不行。
“罢了,你回去吧,我睡了。”陆夕眠拉高被子盖住头,嘟囔道,“明儿中秋,家宴上祖母还不知又要如何刁难……”
今年父亲回来了,那老太太想来应该会收敛些吧。
冬竹也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床榻。
陆夕眠阖着目,催促着自己尽快入眠。
她摒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只专心地想着念着那一个人。
陆夕眠很快睡着了,而被她念着的那个人深夜还醒着。
烛火通明的书房内,毫无倦意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在一堆废纸中挑挑拣拣,极有耐心地翻找着。
从陆夕眠走后,他便一直闷在书房里找东西,已经过去四个时辰。
卫惩原本帮他一起在找,但因先前办了个大案熬了几宿,今日实在撑不住,便不再陪着,先去睡了。
人走后,薛执的神色愈发懒散,姿态也更放肆。
他倚靠着墙,抬手解开了腰间的束带。随意拽了拽衣袍,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也就只有深夜时分,藏在心里的那头猛兽才会肆无忌惮地跑出来。
褪去了温和面容,仅剩了冷漠与凌厉。
翻过一份六月处理过的案册抄本,依旧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薛执面无表情地将其放置到已阅的那一沓最上方,又懒洋洋地拿起一册新的进行翻阅。
窗子开着,有凉爽的夜风顺着窗牖吹进书房。烛火一闪一闪,映在男人的眼底。
突然某个时刻,他眸光微凝,慢慢地,眼底的冷霜化去。
温和的笑意浮现在眸底,乌瞳中闪着柔柔的光。
那光极动人,一时间竟分不清时烛光,还是别的。
他认真地逐字逐句看过去,遇到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地方,偶尔兴味地挑眉。
“喜欢小动物却不能养,会养死。”
这个她倒是提过。
“喜欢月圆时偷偷搬着梯子爬上房,看月亮。”
薛执闷声笑了起来。
看月亮非得上房吗?薛执甚至能想象出来她的回答,定是:爬得高才能望得远,怎么,不行吗?
“不喜欢欠人情,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还回去。”
嗯……的确,她很在意这个。
薛执很庆幸她是这样的品性,若非她一再地主动找上自己,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出自我的封闭。
靠他自己领悟的话,大概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吧。
男人的情绪再生波澜,体内有些不安分的存在有蠢蠢欲动。
白日他同陆夕眠亲昵许久,那条蛊虫十分满足,因而不曾出来打扰。
可此刻,它是醒着的,品尝过那绝妙滋味,怎会轻易罢休?
蛊虫本就性贪,若是一直压制着还好,一旦给它开了口子破了例,叫它知道满足为何种滋味,便不再肯善罢甘休。
太阳穴又开始传来刺痛的感觉,不剧烈,却存在感极强,叫人难以忽视。
“别吵了,她不在。”
薛执此刻心情好,不愿同它计较。
蛊虫听不懂人话,但却可以感知人的情绪,毕竟它就是因此而生。
它能感受到自己的胡闹并未激怒男人,因而愈发放肆。
想要那个小姑娘再来,想要看寄生的主人再次失控,想要他的心里生出更多丰富多彩又美味的情绪。
想要他被欲///望支配,想看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想要他醉在那些贪/欲里,让爱恋无穷尽地延伸出去,直到世界尽头,时间尽头。
蛊虫尽全力地引导着他。
可惜,这位尝遍百毒的男人早已不被撼动分毫。
疼痛感愈发强烈,薛执不为所动,他继续读着那封信。
“喜欢听睡前故事,最喜奇闻趣事。”
睡前故事吗?
薛执唇畔漾起宠溺的笑。
察觉到他的喜悦,蛊虫愈发活跃。
男人抿着唇轻轻笑着,长腿慢慢屈起,一只手搭在膝上。
整个人懒散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想她了。
白天不敢去想,此刻才忍不住去奢望。
想同她朝夕相对,想睡前醒后第一眼见到的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