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容,她的胆子是如何一夜之间膨胀到如此地步,前不久还躲着他,现下又猛的冲上来,非得与他扯上点干系。
楚淮后退一步,唇薄唇离开那个馒头,嗓音低沉,“你不怕死吗?”
沾上他,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先前躲着他便有这个缘故吧,萧应不是个良善之人,只要与他有关的人,都落不着好,可不会疼惜萧容这个异母妹妹。
萧容依旧举着那个馒头,点了点头,“怕呀,你会杀了我吗?”
她觉得不会,楚淮虽说身上有些戾气,可萧容就是觉得楚淮不会杀她。
“我不杀你,萧应也不会放过你。”楚淮还不屑于对一个小娘子下手,更何况于他没有丝毫威胁的小娘子。
萧容偏头环视一圈,继而望着楚淮的眼睛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要将我举告到太子那去吗?”
换言之,你不说,我不说,萧应又怎会晓得。
“今日是除夕夜,人人忙着讨赏钱,无人会在意小小的南撷院。”
萧容动了动胳膊,有些苦恼道:“胳膊好酸,你快收下这个馒头,我好累了,举不动啦。”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对于她这个从未习过武的小娘子来说着实有些难。
楚淮微眯了眯狭长的双眸,“为何非得给我吃?我说了不饿。”一个馒头,又非山珍海味,还从未见谁追着旁人要喂馒头的。
萧容撇了撇唇,“我说了呀,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与人分享,可是宫中的人都不敢为我庆生,既然遇到你了,你收下我的馒头,就当是为我庆生吧。”
唉,为了让楚淮不饿肚子她当真是费心了,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诶。
楚淮凝视了她一会,最终收下了这个馒头,淡淡颔首,“多谢。”
萧容笑了笑,放下胳膊,还来不及说“不客气”,楚淮便抬步要走。
她下意识后退展臂拦他,“诶,你能别走吗?”
楚淮顿住,语气有些不耐,“为何?”
萧容眼神希冀的望着他,“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总不能白给馒头啊。
“不能。”楚淮冷酷回绝。
萧容指了指他手中的馒头,打着商量,“我给了你馒头,礼尚往来,你不是也得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楚淮挑眉,“那我还你。”
萧容:“……”
这人怎么回事啊,真是好难相处哦,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真是命大!
硬的不行来软的,萧容马上耷拉了柳眉,扁着小嘴,软着声调可怜兮兮道:“楚淮,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我母妃的忌日,但宫里不许旁人为我过生辰,更不许提起我母妃,我只是想在今日与人说说话,你可以多留一会吗?”
萧容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定要留下楚淮,可就是不甘心就这样让他离开,她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亲近楚淮,若不能趁热打铁,下一次她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这般勇敢。
想亲近楚淮并非今日才有的心思,从楚淮出现的头一日,她的视线便忍不住追寻他,只是忍了大半个月,今日一朝释放,倒有些不管不顾的冲动。
她只知道自己内心是想结识楚淮,想和他做朋友的。
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她的骨子里亦流淌了楚国血脉,两人之间的羁绊,谁又说的清呢?
楚淮拧着眉心看着她,他从未与小娘子打过交道,在楚国人人避他不及,在梁宫,更是无人敢与他结交,萧容倒真是个例外。
他的指腹摩挲着掌心已经凉透了的馒头,原以为自己的心已冷如石铁,现下看着萧容的恳求,心头竟泛起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
萧容见他不开口,想起他的性子便道:“你听我说便行,无需回应我。”
她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积压在心里十二年的话,楚淮未必是懂她心里苦楚的人,可却是最合适的人,因为满宫里无人敢与她说这些话,即便是孔嬷嬷,她也不敢。
而她知道,楚淮敢。
“一刻钟。”楚淮略颔首,罢了,兴许还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梁宫秘事。
“好。”萧容莞尔,“我们去水井旁坐吧。”
整个后院只有水井旁没有积雪,因为水井之上有盖顶,而且水井被竹林掩住,便不会有人瞧见他们二人了。
坐下后,萧容从披风内拿出剩下的两个馒头用碟子装着摆在地上,“这是给我母妃的祭品。”
楚淮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馒头,将其放入了碟内。
“没关系的,你吃吧,反正祭祀完我都是要吃掉的,不能浪费。”
“我不饿。”楚淮现下已将胸膛中那股火完全压了下去,并不需要馒头了。
“那好吧,等一会祭祀完再给你,”萧容也不与他争,想了下该从何说起,“我母妃是楚国人。”
楚淮眉心微动,这个他倒并未打听出来,只晓得她母妃原是宫婢。
“我母妃是被人卖到梁国的,后入了宫做宫婢,因为美貌被陛下选中,册为妃嫔,可惜深宫重重,我母妃没有母族倚仗,她的容貌又太过出色,红颜薄命,生我时被人害死了。”
“但司天监却说我是孤星命格,会克母克父克亲人,我母妃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我出生于除夕,本是大好的日子,却让宫里见了血,视为不祥之兆,再加上这样的命格,陛下便信了,下令所有人不许提起我的生辰与我母妃,将我安置在最偏僻的南撷院。”
她不晓得是谁害了母妃,只知道她出生后,贵妃余氏便向父皇谏言送她去宫外抚育,一个长在宫外的公主,那还叫公主吗?
那时贵妃与皇后斗的如火如荼,皇后偏不想让贵妃如愿,最终萧容被留在了南撷院。
皇后自然不是心疼她,只是觉得身为皇后,该统领后宫,怎能让贵妃安置公主的去处,而这些年,将她欺负的最狠的,就是皇后所出的七公主与贵妃所出的六公主,似乎谁欺负的她越狠,谁在宫里的地位便越高。
她成为了权后与宠妃之间的牺牲品。
“我从未过过生辰,也没能在我母妃的忌日上过一炷香。”
在宫里烧纸钱是忌讳,若无特许,不可能得到香烛这些东西,她便只能用简单的,她能得到的馒头来祭奠母妃。
萧容说了这些,一旁的楚淮却没有丝毫的表示,她别过脑袋看他,“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楚淮扯了下嘴角,“你不是说无需我回应?”
萧容一噎,她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楚淮还挺会听重点,这人当真是毫不客气。
她鼓了鼓腮帮子,也罢,她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也不错了,从前可是说都无处说。
“你说这些,便不怕我对外宣扬?”楚淮见她吃瘪,终于有了些乐趣开口。
梁皇这样对待他的女儿,可不像是个仁君所为,皇后虐待庶出公主,更不是个贤后,这件事若传了出去,少不得添点谈资。
萧容:“你若不怕死的话便说吧,从前有人提过一嘴被皇后晓得,便被罚去服苦役了,我母妃在宫中是禁忌,谁也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