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加之药效袭来,周椋无力地坠入梦中。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莫名恐慌,神经敏感到背后满是虚汗。
他已经一天一夜未能和许灼联系。
许灼会不会再也不想理他,就像当年一样。
他还有多少个七年可以失去许灼。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许灼吵架。
——
高中阅览室。
“周椋!你在这啊,让我一顿好找!”许灼忽然从背后出现,捉住了周椋的手臂,佯装生气的样子,“逃课不叫上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
书架角落本在说着狠话的赵哥和其胖子小弟猛地一个激灵,发现周椋的身影后,俱是一惊,胖子小弟壮着胆子本想给周椋挑衅地瞪上一眼,赵哥猛地拍了把他的脑袋,甚至都不敢往周许二人的方向瞟,忙抓着胖子跑远了。
许灼来得晚,没听到俩人刚才的悄悄话,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两人远去的背影,没放在心上,一把揽过周椋的肩膀,“老婆,陪你老公去打个乒乓球呗,这些破书一股霉味闻着我就困了。”
周椋用手扫开他挨着自己的爪子,拿着本历史书,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许灼没趣地咂咂嘴,也跟了过去,手里扔着硬币,“你要不要吃香肠啊,我要来根黑椒味的,我给你也买根?”
去小卖部也能混混时间。
“下节课是英语课,老师要报听写单词,你都背好了?”周椋掀开一页。
许灼压根没当回事,“抄你的不就好了?”
周椋:“老师叫我替他报听写。”
言下之意,他不用写。
许灼懵了一瞬,低声一句“靠——”
这英语老师特别难搞,单词要是没背熟,就要罚背英语课文,那难受程度和背单词相比至少翻了十倍。
许灼再不管什么乒乓球烤肠了,直奔教室去临时抱佛脚。
周椋透过窗户,看着穿过操场飞奔的许灼,眼底浮上自嘲与疏离。
我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好喜欢的。
转眼到了下一节英语课。
顺利听写完成的许灼,如度过九九八十一难般劫后重生,没骨头一样歪在桌上。
周椋拿出英语课本,翻到老师上次所讲的那页。
许灼懒得动弹,躲在自己往桌上垒着的高书堆后,对周椋小声道:“周大哥,我睡一会儿,老师要是点到我,你记得喊我起来。”
然后他放心地闭上双眼。
周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冷硬着脸转回头。
英语老师今天心情一看就不好,估计又在年级主任那因为所负责班级的周考成绩吃了瘪。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在学生们身上出气。
“来,来来来,同学们我们来玩造句接龙吧,我来选一列的同学,给出一定的限定范围,大家挨个用单词或者短句接下去,一起做个小游戏,我来看看是哪列同学这么幸运。”
同学们都叫苦不迭,他们可不认为这是游戏,这分明是折磨。
学生们只喜欢专注上课的老师,最不喜欢的就是爱抽人回答问题的老师。
好巧不巧,许灼所在的这一列,今天恰好是英语老师观照的幸运儿们。
第一个同学起立,老师说:“说一个东西,做主语。”
第一位同学想了下,用英文说:“一个双肩包。”
第二位同学给它加上了颜色的形容词,“一个绿色的双肩包。”
第三位同学给它加上了形状的形容词,“一个形似饺子的绿色双肩包。”
第四位同学给它加上了地点状语,“桌上的形似饺子的绿色双肩包。”
第五位同学给它加上了表语,“桌上的打开了的形似饺子的绿色双肩包。”
下一个同学没能立马接上。
所有同学的视线都看向那位只在书堆后露出了个乌黑黑发顶的许灼,老师一眼就出来了他在睡觉。
“咳……咳咳”她用力地咳嗽两声。
背了几个单词用脑过度的许灼此时困得不行,还在梦里和周椋打乒乓球,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班上浮现同学们的偷笑声。
周椋拿水性笔的笔盖,用力戳了下许灼的肩膀。
后者痛得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去——”结果和表情已经有些不太好的英语老师对视了眼,周遭的同学们则对他抱以同情的目光。
他话音连忙一转,“我去——来回答老师您的问题。”
英语老师冷笑一声,“那你把刚才的句子做宾语从句,自己造个主语和谓语,连成一句话。”
同学们一阵起哄,摆明了老师现在已经有些小怒了,出给许灼的题都比前面的同学要难。
“好嘞!”他嘴上应付着,私下拿脚踢周椋的鞋子,从牙齿里溢出几个音节,“快、帮、我!”
周椋没有立刻说话。
许灼心里那个急啊,前面同学说什么了他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啊!于是不停地踢周椋的鞋,加大力度。
周椋终于把脚挪开,小声道了句:“s……”
许灼想也不想就照搬,“s!”说完为了表现自己懂很多,还特意用中文翻译了遍,“对,没错,狗吃了这个!”
这三个单词简单,聪明如他还是会的。
结果没想到,全班爆发出震天的笑声。
笑得许灼有些发怵,跟着尴尬地笑了下,“怎么了吗?”
老师的脸气得都紫了,“你是说,狗吃了桌上的打开了的形似饺子的绿色双肩包,对吗?”
同学们的笑声更甚了,有几个甚至拍起了桌子。
许灼脸通红地站在座位上,过了两秒,他终是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椋,“你耍我?”
周椋转着笔,眼底滑过一丝轻蔑。
许灼没看到,他另一只背在桌下的手正用力紧握。
许灼双眸中的难以置信逐渐转为失望与难过,有一种被信任朋友背叛的难受。
英语老师吼道:“许灼,别跟我瞪着周椋,人家这叫不助纣为虐,值得表扬。你给我出去站着,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许灼猛地一推桌上的课本,全部倾斜到周椋的桌上,“你的良心才是被狗吃了!”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堪,他捏紧了拳头,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班上同学的笑声忽地转为了八卦的声音:
“哇这周椋真狠啊,班上就许灼愿意搭理他,还这样对人家。”
“他那人啊,心比天高,傲着呢,估计打心眼里瞧不起许灼,也不知道有什么身份去傲。”
“哈哈哈这俩人要彻底闹掰了吧,怎么不打起来。”
“我看周椋这性格啊,注孤生,都说私……”
“哎唷别打我,我不说还不行了么,我知道,不能提不能提。不过啊,都说他那样身份人啊,心里有疾病,果然没错!”
……
有些人自认为说话声很小,但教室的空间就这么大,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全部进了周椋的耳朵。
他却恍若未闻,专心地做着英语课本单元后的习题,像没事人般。
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一笔一划写得有多么用力。
这样也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那个人的喜欢,就让那个人讨厌自己好了。
讨厌他,才是从小到大身边人对他的常态。
英语老师用力地捶了两下黑板,“好了,都给我安静!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