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薇甚至很体贴,准备好笔墨纸砚摆在了炕桌上。
厨房里送来了晚饭,砂锅的盖子一揭开,浓香四溢,别说糖罐子与永琏,连傅丹薇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
堂屋里,母子三人在热热闹闹吃饭。
暖阁里,弘历呆呆看着炕桌,在悼念他逝去的所爱,或者他曾有的年少时光。
糖罐子最喜欢吃鹅掌,炖得几乎化掉的鹅掌,吃起来软糯不说,只要轻轻一抿,骨肉就分离开来。
最最令她喜欢的,还是抓过鹅掌的手指,像是被胶黏住了,要用些力气才能分开。她小手指不断张开,又合上,玩得不亦说乎。
傅丹薇舀了些汤汁,拌在永琏的饭碗里:“这样更好吃,你尝尝看。”
永琏舀了一勺吃了,几乎笑弯了眼,不断点着小脑袋:“比红烧肉汁拌饭还好吃。”
红烧肉汁拌饭,傅丹薇能吃一大碗,她喜欢浓油赤酱甜口的红烧肉,不过热量实在太高,平时她克制着,只让厨房做过一两次。
永琏与糖罐子喜欢吃红烧肉,不但香,还甜滋滋的,不用傅丹薇劝,兄妹俩自发就能把一大碗饭吃得精光。
盆菜比红烧肉要健康,既然永琏与糖罐子都喜欢,傅丹薇打算以后多做几次。
对他们母子三人来说,兄妹俩聪明伶俐,平安着长大,她能安然无虞,而且事情都在掌控之中,每一天都值得庆贺。
要是有鲍鱼就好了,没有鲍鱼,总归少了些风味,这就是眼前傅丹薇最大的遗憾了。
盆菜的香气太过霸道,隔着门帘,丝丝缕缕钻进弘历的鼻尖,再加上几人的笑声,弘历的脸色难看起来,转头看过去。
盯着门帘看了许久,弘历蹭一下站起身,大步来到堂屋。
几人已经吃完饭,糖罐子嬉笑着,举起胖手往永琏脸上抹,永琏呲牙嫌弃,往后拼命仰着头:“妹妹,脏,别闹!”
傅丹薇看得好笑,抓住糖罐子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揪下来,待看到糖罐子的手粘在了衣袍下摆,瞪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快去洗一下,别淘气了啊。”
一抬头,看到弘历黑着脸站在一旁,傅丹薇愣了下,眼帘微垂,问道:“爷诗写好了?爷真是厉害,文如泉涌。”
弘历脸没来由发烫,盯着咯咯笑的三格格,心情更加烦闷,沉声说道:“富察氏刚去,这般嬉笑成何体统。”
傅丹薇脸色淡了,眼里讥讽闪过,说道:“爷,是我疏忽了,我马上让人去在院子里挂上白皤,给他们换上孝服。只是没有现成的孝服,我让人去内务府催一催。”
“哎,你!”弘历急了,憋得一口气几乎透不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哪用挂什么白皤,他们不用守孝!”
谅他也不敢!
富察氏不过一个格格,哪有正妻福晋替她守孝的,她甚至称不上是永琏糖罐子的长辈。
傅丹薇明白弘历的意思,富察氏没了,不敢说天地与他同悲,至少得陪着他哭一场。
弘历能替富察氏哭一哭,傅丹薇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初次总会令人难忘。
哪怕富察氏有再多的不好,人死为大,所有的缺点,都会自动美化,变成优点。
傅丹薇不会跟死人计较,弘历要怎么怀念,都是他的事情,可他不能强行要求别人也一样。
主要是富察氏的品级在那里,除了亲儿子永璜,与后宅其他人半点干系都没有,换上素净的衣衫,都是给了他脸。
傅丹薇眼里的讥讽更浓了,问道:“那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弘历悲伤难过甚至委屈,却一时无法回答傅丹薇的问题,烦躁得直想掀桌。
傅丹薇怎么就那么轴,不能体谅他一二呢?
夫妻夫妻,夫妻就该一条心,忧他所忧,喜他所喜。
莫非,傅丹薇看到他待富察氏好,打翻了醋坛子?
呵,女人终归是女人,哪怕傅丹薇再端庄大气,始终是女人。
弘历心中的那股憋屈,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接着而来的,就是莫名的得意与开心:傅丹薇终归是把他放在了心尖尖上。
傅丹薇看着弘历神色变幻不停,最后温柔无比看着他,眼里几乎快滴出水来,心里暗惊。
他要不撞了邪,要不就是真失心疯了。
弘历柔声问:“吃完了?你们吃什么了?我闻着挺香。”转头看向桌子,看到桌上的残羹剩菜,转回头,看向傅丹薇抱怨道:“怎么都不给我留一些。”
傅丹薇拼命压住了想去请萨满给他驱邪的念头,淡淡说道:“爷在伤心着,怕打扰到了爷,就没叫爷用饭。爷回前院去吧,我让厨房给你送些斋饭来。”
“斋饭?为何要斋饭?”弘历顿了下,马上回过神,斜了傅丹薇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不用斋饭,哪用得上茹素,我在你们这里,都随着你们用饭。汗阿玛说你院子的饭菜好,永琏与三格格吃了都长胖长高了许多。”
“我叫永甜,糖罐子!”糖罐子听到弘历唤自己以前的名字,立刻不乐意了。
弘历哈哈大笑:“糖罐子,你也好意思应下。罢了,你爱叫就叫,等你长大之后,估计就该脸红了。”
傅丹薇不想搭理他,带着永琏与三格格去洗漱,出来之后,看到弘历重新要了碗饭,就着他们剩下的盆菜在吃。
弘历看向傅丹薇笑:“这道菜真不错,里面的食材丰富,各有各的滋味,要是再多加几种进去就好了,下次把鸡换成鸭子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