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多数人都住校,只一夜时间,女孩们便三三两两混熟了,以寝室为单位,分割成六七个小团体。
课间,几个女生过来找单菀的同桌梁瑄说话。她们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时不时发出嘻笑声。
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单菀心烦意燥,怎么也看不进去。
也许高中的课程难度本就和初中截然不同,又或者六中的老师教学方法比较先进。总之,第一节数学课,她明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可40分钟下来,她竟然什么也没听懂,完全跟不上任课老师的节奏。
明明昨晚她还用心预习了的……
看着自己书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再对比梁瑄那空白的书页,巨大的自卑感瞬间袭来。
单菀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比别人笨?
“刚才老妖婆留的那道题你们解出答案了没?”
“你们算出来是2吗?”
“怎么可能是2?不对吧!”
……
听她们聊到那道题,单菀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草稿纸。
复杂的计算步骤结尾赫然写着“2”。
争论不休时,不知是谁提议道:“诶,要不你们谁问一下那位?”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她,纷纷推拒——
“我可不行,我跟他又不熟!”
“别看我啊,我不想跟男生说话。”
“那也轮不到我吧,梁瑄你上呗,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语气里压抑不住兴奋,单菀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她们几人里,到底是谁在喜欢那个“他”。
经过大家的一番怂恿,梁瑄终于鼓起勇气,她转过身,手指敲了敲桌面,“靳凛生,醒醒。”
单菀翻开书页的手指一顿,随即听见从自己身后响起的喑哑声线——
“……有事?”
梁瑄笑得花枝乱颤:“刚刚陈老师留下的那道题,答案是多少?”
那人许是还没睡醒,愣了一下,“拿来我看看。”
单菀慢吞吞用荧光笔涂着书上的定义,心道:他睡了一节课,做得出才怪。
但下一秒,男生的声音却清晰传来:“根号2。”
“哇,你算得这么快!”
梁瑄丝毫不怀疑这答案的正确性,真情实感夸道:“你真厉害。”
根号2?
单菀咬了咬唇,再次看向那张活页纸。
怎么可能……
第二天上课时,陈老师公布了正确答案,居然真的是根号2。
单菀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
没人听到少女心里那场海啸。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黑色墨水在泛黄的草稿纸上晕开了指甲盖大的黑团。
一次粗心导致的失误罢了,没事的。
单菀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耳边却陡然响起母亲的声音——
“一个蠢货,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
在乡下时,班上除了单菀和少数几人,其他同学压根没兴趣读书,只想着快点毕业,好早点去大城市打工。
地方小竞争也小,就算她一时松懈,成绩也能遥遥领先。
可到了六中,单菀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比梁瑄,哪怕她上课总跟旁边的女生传纸条,但是每次作业她都能轻轻松松拿到a+。
再好比身后那人,单菀常常发现他在课上睡觉,下了课却又生龙活虎,无论梁瑄拿着多难的题问他,他都能在三秒内用心算得出正确答案。
单菀不想承认自己比不过别人,可是现实又是那样□□裸,那样残忍。
不单是数学,在六中,每一门学科任课老师的教学方法都跟初中时很不一样。
有时候一整节课下来,老师都不曾让大家翻开书,更别提给他们画重点了。
对于单菀这样只知道按着老师给的必考点死记硬背的“笨鸟”来说,每次下课铃响发觉自己一无所获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焦虑。
第一个星期结束,她才渐渐适应。
看单菀每天一秒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下课了也埋着头拼命做题,梁瑄有次没忍住:“这才刚开学,你就整得跟明天要参加高考似的,没必要吧!”
单菀动了动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太清楚了,任何人都有资格喘息片刻,只有她一分一秒也不能停歇。
只要她一停下,身后便会有无数人追上来,将自己踩个灰飞烟灭。
*
周一,单菀比往常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做完早餐随意扒了两口便迫不及待骑上单车出门了。
在楼下遇见父亲厂里的刘会计,她低低喊了声“刘阿姨”,可惜对方没听见。
到教室时,班里只坐了零星几人。
单菀放好书包,刚要坐下,忽然瞥见后边桌上放着一瓶酸奶,但桌肚却是空的。
只愣了一秒,她很快拿出英语课本,小声念起课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