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菀努力回忆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目睹过靳凛生和张扒皮的一次交集——
是在高一第一学期刚开学不久。
那天不巧,张扒皮心血来潮到高一这边来巡视,就这么逮到了几个“仪容不整”的学生。
他挺着个啤酒肚,仰头对着一帮男生破口大骂,训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偏偏为首那人半点也不受震慑,仍旧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睨着张扒皮,痞里痞气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扒皮气得整张脸都变形了,“昨天下午后座上载个女孩的就是你小子吧?可算被我逮着了。”
男人的吼声中气十足,“兔崽子……不学好……找抽是吧?”
这阵仗把单菀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她放下书,透过窗朝外看去。
不知道是哪个词终于刺到了那人心坎,他将一边的耳机摘了下来,捏在手里,嘴角末梢弯了下去:“成啊,你试试。”
全然的蛮不在乎。
单菀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初中那会,班上总有那种成天打架闹事、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坏学生。他们会捉弄老师、和老师顶嘴、甚至是直接动手。
靳凛生和他们不太一样。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前者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但是,单菀读了九年书,还从没见过哪个好学生会像他这样,连和老师说话也是吊儿郎当的。
这人还真是怪矛盾的。
说是坏学生吧,也没坏得彻底。
可要说他是好学生,人骨子里透着的那种坏痞劲儿完全不输给隔壁职校那帮三天两头斗殴的“渣滓”。
单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彼时,她还没有喜欢上靳凛生,只是单纯羡慕他身上那种桀骜与恣意。
“你们三个给我出来!”
女人的吼声将单菀从思绪里猛一下拽了回来。
余光中,靳凛生踢开身后的凳子,松了松肩胛骨,率先走向教室后门。
徐路辰和章睿紧跟其后。
“砰”一声,风再次将门合上,把走廊上的声响隔绝开来。
三秒以后,留在教室里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单菀低下头,不安地绞着衣角,指节逐渐泛白。
“怎么回事啊?张扒皮什么时候惹生哥不爽了?”
“好像是咱们刚来那会,他跟文重班一学姐谈恋爱,然后被张扒皮当众抓到,叫了女生家长来,就给拆散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一段?”
……
前排几个女生越说越起劲,这会大家根本没心思学习了。
胖子是知道整件事情内幕的,他小声喊了下单菀,示意她凑过去,而后压低声音安慰道:“徐哥说了,这事除了咱几个,谁也不知道是你写的,你别怕。”
单菀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慌了,只是头脑仍是混乱。听见这话,她呆呆地看着胖子,没有回应。
“吓傻了?”
胖子心道这姑娘也是真可怜,往日里老实巴交的,这次平白无故被章睿拖下水,能不被吓破魂嘛。
“别想了,生哥已经认了这事,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你就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单菀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胖子这句话,缓慢转回身去。
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哪怕,靳凛生真的是因为之前早恋被叫家长的事记恨上张扒皮,但这回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不是吗?
她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想到这,单菀猛一下站了起身。
不行。
她要去找张扒皮,不管向对方认错道歉会不会有用,自己都得这么做。
*
一路飞奔至教师办公楼,都没看见靳凛生他们几个。
心下焦灼,单菀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校园里快步穿梭。
她隐约记得,政教处应该是在厚德楼,于是赶紧掉头拔腿跑向最高的那一栋建筑。
长长的楼梯似乎怎么也爬不完,单菀不停给自己打气:“没事的,死就死吧,不就是背个处分嘛,再严重点也就是被退学,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她16年的人生里,这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一次。
但若要问她后不后悔,连单菀自己也不知晓答案。
在政教处门口,意外的,她先看见背着手站着的桑书恩。
“你——”
话还没说完,单菀便被对方顺势拖拽到一旁的柱子后。
“嘘。”
桑书恩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徐路辰他们在里边吗?”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单菀直接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在呢,他、章睿,还有靳凛生,全在里边了。”
注意到桑书恩这会神情还算放松,单菀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
她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一直没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