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凛生回来上课那天,单菀好几次在课间时拿着本子故意经过他的座位旁，却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和他说一声“谢谢”。
他仍和之前一样,一上课就趴到桌上补眠,下了课又生龙活虎，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
受徐路辰那些话的影响，单菀现在看靳凛生的目光难免多了些东西。
人常说,这世界上有三大毒品，而登山就占其一,堪称是最烧钱的运动。
仅是购置一套入门级的登山设备费用就近万元了,再加上请向导的高昂费用，脚下每一步踩的都是钱，也只有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家才能把这当zuò • ài好。
她可以听他喜欢的歌，了解他爱玩的游戏，学他吃辣,一点点去靠近他,却永远无法走他走过的路。
单菀这会终于有些明白,在靳凛生身上那种区别于其他男生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当然有傲气的资本。
晚上做完卷子上床时，她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终于还是没忍住登上了q/q。
靳凛生刚好在线。
她没急着给他发消息，而是点进了对方的空间。
他很少发动态,这回也是，空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单菀习惯性又去翻看他的留言板。
听桑书恩说，那位与靳凛生谈过恋爱的学姐叫邬筱敏，编导生，人生得很漂亮,之前还被传是六中的校花。
根据大家传出来他俩谈恋爱的时间线，单菀一直翻到了留言板第68页，终于被她翻到了疑似邬筱敏的账号。
她打了个呵欠，人却精神得很。
邬筱敏的空间没上锁，相册里有大量的自拍。单菀像做贼似的，仔细放大每一张照片浏览着。
毫无疑问，学姐的确很漂亮。
看到她的第一眼，单菀已经能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找错人。
瓜子脸、大眼睛、肌肤白皙吹弹可破，腿型笔直修长，叫人挪不开眼。
非常明显，是靳凛生会喜欢的那一款。
唉。
他喜欢过的女生，好像都跟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心头酸楚，单菀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继续在邬筱敏的空间里寻找靳凛生留下的痕迹。
近乎于自虐。
庆幸的是，她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一条他给学姐的留言。
大概他这人是真的懒。
反观邬筱敏，直到上个星期她还在靳凛生的空间留言板里自言自语，言辞间分明还在怀念两人那段短暂的过往。
等单菀重新回到聊天界面时，靳凛生已经下线了。
时间是凌晨两点，眼皮很重，她却仍舍不得睡。
黑夜使人多愁善感，也常常激发勇气。
单菀再次点开与他的对话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她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心事发了出去——
【黑色眼睛:你说，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发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时，单菀并未指望靳凛生会回复。
但下一秒，当她习惯性再次刷新了页面后，跳动的新回复提示让她的大脑骤然发晕。
【白马非马：？】
他，怎么还没睡……
单菀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黑色眼睛：今天受打击了，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靳凛生回复得很快，她刚一刷新又看见了。
他发来的第一条是一张游戏里的天梯截图，而第二条——
【白马非马：每个人都一样，有什么意思？】
单菀愣了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黑色眼睛：可是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终点线了，比我聪明……】
真正想发出去却被她删掉的，是那一句“比我漂亮、比我更容易被喜欢的人喜欢”。
直到这一刻，她仍是觉得不甘心。
上帝给了陈黛古典的气质，给了林巧音妩媚的眼睛，给了邬筱敏凹凸有致的身材，却什么也没留给她单菀。
【白马非马：差距不就是拿来追赶的？】
这话说的太理所当然，够拽够狂。
果然很靳凛生。
醍醐灌顶一般，她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神奇地在瞬间散去了大半。
单菀忍不住笑了出声，一旁睡着的单甜似是被这声响吵醒，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嘟囔了句什么。
她掀开被子，坐直起来，又看见他问——
【白马非马：六中的？】
这人怎么还没放弃询问她的身份呢？
还一猜就中。
单菀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硬着头皮把“不是”发了出去。
【白马非马：永川私立？】
靳凛生说的这个，正是洛栖桐就读的那所学校。
单菀怕他继续追问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便回了个“嗯”。
而后靳凛生没再回复。
她抱着手机等啊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2010年的年末，寒潮悄然来袭，大家纷纷穿上羽绒服，一个个把自己裹得像个大粽子。
周日晚上，刘会计又收拾出来一大箱旧衣服，让洛栖桐送到了单家。
“我妈这人就是这样，自以为好心，对不起啊……”
单菀摇了摇头，“阿姨给你买的这些衣服都很好看，我收到了很高兴。”
这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心话，其实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从小到大，大人总是习惯性把旧的东西送到她这，美其名曰“一有好东西就想到你了”。
东西是好东西吗？或许是。
但永远都是别的孩子不要了，才终于轮到她。
偏偏父母还要冠冕堂皇说着“看我们多疼你啊”，要她懂得感恩。
不会有人想起，要维护她这可怜的自尊心。
小的时候，单菀也会羡慕邻居家的小孩，他们只要撒个娇，就能得到爸爸亲自挑的玩具大礼包、妈妈亲手织的围巾。
而她永远没有。
父母鲜少回来看她，更别提给她带什么礼物了。
她就这么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变成一个“懂事”的孩子，不再奢望也不再开口索取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兴什么啊？被她这么一搞，你妈岂不是又有理由不给你买新衣服了？”洛栖桐自己都觉得她妈这事做得太让人尴尬。
像在施舍似的。
这个年纪的她们，哪个愿意穿别人穿过不要了的衣服？反正她是不乐意的。
单菀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蹲下身去翻那堆衣服。
箱子上层的衣服是刘会计平日里买给女儿的，都是什么阿依莲、小熊之类的牌子，粉粉嫩嫩，看着就很乖。
下层那些则是洛栖桐自己偷偷塞进去的，全是她自己逛街淘来的，款式就比较大胆了，v领低胸、露肩、紧身包臀……是一穿上就会被她妈拧耳朵勒令脱下的那种。
单菀的目光落到了一件白色羊绒衫上，她上手摸了摸，触感特别柔软，“这件好看。”
“这件？一点设计感都没有，哪里好看了？”
洛栖桐撇了撇嘴，“你要喜欢这种，我家里还有，明天全给你打包送过来。”
翌日，单菀将这件白色羊绒衫穿在校服外套里边，不再像以往那样把拉链拉到最高处，而是只拉到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