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韩柏和赵宣美初相见的戏,他们一直拍到晚上七点钟才结束。
虽然谢沐昕的演技很青涩,性格原因,表现得也有点拘束,可他跟南清晏一样,沾了扮相的光。
他古装太好看了,属于表现及格就能拿满分那种,他们看回放的时候,夏煦都有被情敌的上镜程度惊到。
还好谢沐昕进剧组晚,不然他肯定和上学那会一样受打击。
剧组送了盒饭过来,他们在片场吃了饭,就继续拍夜戏了。
谢沐昕没有夜戏,就回化妆间卸了妆。他和马源都是第一天拍戏,兴奋,也新鲜,都不愿意回去休息,两个人就又回到了片场来。
他们到片场的时候,夏煦和南清晏已经在拍摄当中了。
剧组用的都是烛火光,现场有点暗,一直有工作人员在旁边捧着一盘蜡烛跟着夏煦走。烛火光不稳定,光影也会晃动,他身上的华服都黯淡了下来,剧组又用大灯投射到水里,水光波动,倒映到他衣服上。
谢沐昕他们坐在另一条长廊里头,隔着水看他,马源忍不住感慨,说:“好美啊。”
马源感慨的是景色和人物融为一体的整体美,可是谢沐昕怔怔地看着,眼里只有夏煦。
夏煦的变化其实还是很大的,他身上青涩莽撞的少年气不见了,可能是明星光环吧,让他整个人都自信挺拔了很多。他依旧清瘦,服装老师又特意强调了他的细腰,看起来极为风流倜傥。他从水岸上穿行而过,背后乌压压跟着一群人,气势上真的像极了一个美貌而年轻的帝王。
这时候不管是赵宣美也好,陈留青也好,情感都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关卡。
赵宣美又想得到陈留青,又想成全他大道之心,试图从工具人沈韩柏等人身上寻到陈留青的影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似乎又想宠爱一下别人,看看陈留青的反应。
而情思渐起的陈留青,在看到沈韩柏的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禅心的动摇。
赵宣美连续数日都未再到他那里去睡。
赵宣美没有来,陈留青也没有问,反而更诚挚地日夜在禅房打坐,想要用佛法重新洗涤他的灵魂。
宫中皆传言,西京来的沈氏兄弟,取代了高僧留青的恩宠。
七日以后,赵宣美出现在了陈留青面前。
他们在院子里闲谈,陈留青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来,赵宣美也没有提。他们无聊寒暄,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赵宣美也并没有留宿的打算,临别之际,陈留青为赵宣美折了一枝秋海棠花。
这是极其动人的一场戏,也是原著所有名场面里,唯一一场温婉安静的戏。
但这是陈留青感情的重大转折之一。
赵宣美捏着那枝花,说:“你知道为什么这宫里种了那么多海棠花么?”
陈留青说:“听说从前宫里有位贵人,很喜欢海棠花。”
赵宣美愣了一下,道:“看来留青也不全在红尘之外。”
“当年贵妃薨逝,我曾随师父进宫,为贵妃念经超度了九天九夜,那时候,宫里的海棠花开的正盛。”
赵宣美说:“朕那时候还那样恨她,想着等朕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满城的海棠花都除去,替母后出口气,如今想来,不知道是心痛还是可笑。”
陈留青悲悯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赵宣美说:“以后每日为朕折一枝秋海棠花送到朕那里去吧。这花也开不了多长时间了。”
后一句话一语双关,无尽叹息。
赵宣美转身要走,陈留青忽然说:“新入宫的那对沈氏兄弟,来头好像并不简单。”
赵宣美回头看向他,问:“谁跟你说的这些?”
陈留青也并未隐瞒,道:“世子很担心陛下。”
赵宣美说:“留青,不要插手这些事,干干净净地在这宫里呆着,将来干干净净地出去。”
赵宣美抿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拿着那枝海棠花离开。
海棠无香,空气里却香气弥漫。
那是赵宣美身上甜腻的香气,伴随着芬芳酒气,在陈留青鼻息之间久久不散。
“走,继续走,”张导喊。
夏煦穿过长廊,风吹着长廊上挂着的灯笼飘飘荡荡,他一边走,一边抬起手里的秋海棠花闻了一下,只轻轻一下,便垂下来,镜头怼到夏煦脸上来,夏煦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靠近摄像机一侧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
张导笑着拿起对讲机:“咔!”
夏煦他们都停了下来,凉风从湖上吹过来,夏煦卷起袍角吹了下风。
他身上全都是湿的。
“刚才小表情处理的不错。”张导说,“那个眉毛挑得刚刚好,很有感觉。”
他们正式拍之前其实排过两遍,夏煦原来演的是停下来,拿起花很认真地嗅,但张导却希望他收着演,就一边走一边抬起来闻,停都不要停最好,也不要他有太多表情。
越自然随意越好。
但这么做就有一个问题,电视剧不是电影,观众看的时候不会看那么仔细,这么拍出来,观众们很可能只是把这一段当成一个过场戏,压根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即便是注意到了,因为镜头没有做停顿,观众的情绪可能还没吊起来就过去了。
闻花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细节,张导要的是又自然,又不能被观众忽略。
这就要求夏煦在镜头给特写的时候,要靠微表情表达出来,排戏的时候,他们设计的动作是挑眉。
但挑眉的幅度很重要,挑的太高就油腻掉了,失去了流畅的美感。
而夏煦刚才的挑眉处理的特别好,看起来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不自主的条件反射。
“南哥把花递给我以后,我站在花树下,忽然就GET到作者在这里写海棠花的用意,因为都说海棠无香,这没有香气的花,像赵宣美父母的不伦感情,也很像是他和陈留青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又或者很像陈留青这个人,美丽又禁欲。我当时想的是,我闻的并不只是一朵花……我把它当作陈留青,这是陈留青送给我的花……”
其实表演是一件很抽象的体验,很难解释清楚。他兴奋地讲了半天,也没能讲明白。
但张导他们都笑着听他在那分析。
夏煦笑着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张导笑:“你能这么发散思考是好事,说明不再把他当成一个既定角色,开始有自己的理解了。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心里也有了你的赵宣美了。”
“对!”夏煦兴奋地说,“我原来一开拍就想我是赵宣美,我要怎么怎么演才像他,但我现在都不去想像不像他这件事了。”
“所以你演的越来越松弛自然了。”张导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