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伎额头贴着几个花钿,穿着青衫绿裙,一身绿,仿佛要融入娄湖湖水中,看起来很是清爽怡人。
面纱挂在耳后,遮住口鼻,她跽坐在案几后操琴,琴声在水波间荡漾,就像融入和荷花香气的竹叶茶,集两家之所长,赏心悦目。
众人陶醉期间,王恬心道:这个荀灌能打,眼光也不错,献上的乐伎实在难得,色艺俱佳,可惜毁了容貌。就像小堂弟王羲之,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小结巴。
看来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好处,就要给了歹处,给了我容貌和才华,也给了我庶出的身份——不对,老天只对大哥王悦例外,什么都给了他。
一曲终了。
太子妃叫好,问乐伎:“你是何方人氏?师从何人?定是名师所传。”
乐伎指着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荀灌解释道:“她的脸和嗓子都被火灾所毁,已是不能说话了。”
太子妃叹道:“哎,真是可惜又可怜。”
王恬对乐伎也心生同情,从乐伎露出的眉目来看,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腰身如柳,盈盈一握……
乐伎低眉信手继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这一首《短清》也是嵇康所作。
太子妃寒暄道:“娄湖真是个养人的地方,最适合养身,我看公主面色红润,精神颇佳,想必身子已经康复了?”
昨晚和王悦一起睡觉,能不脸红精神爽嘛?
清河不愧为是血统纯正的皇家公主,心中情意绵绵,早就化为娄湖的柔波,面上镇定如雕像,“汤药还未断,不过比起以前好多了。”
太子妃终于开始聊正事了,“公主既然已经没有大碍,是时候回宫了。”
清河:“回宫?”
我没听错吗?建康的皇宫和我有什么关系,论血统,我们已经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我去你家干什么?
太子妃顿首,“正是。我今日来此,就是奉皇上的口谕,来看望公主的。皇上说司马家都是高祖皇帝(司马懿)的后裔(清河这一支是嫡妻张春华所生,太兴帝这一支是侍妾伏夫人所生),本就是一家人。公主是惠帝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因战祸而流落在外,公主历经艰辛来到江南,一直由故旧曹夫人照顾着,现在身体康复了,皇上岂能一直坐视公主在外居住呢?”
“当然,曹夫人把公主奉为上宾,照顾的很好,娄湖别院风光也远胜过皇宫,最适合养病,皇上很感激曹夫人,今日已经送了许多赏赐到了乌衣巷,以感谢曹夫人的照料,同时也命我来接公主回宫。娄湖虽好,不是公主的家啊。”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清河才不会信太子妃的鬼话,她在娄湖自在逍遥,一旦进宫,无论辈分还是地位,都被皇帝,太子和太子妃压着,且不管皇帝接她进宫有什么目的,单是居住环境,台城远不如娄湖舒服。
太兴帝没有立继后,宫中几个嫔妃还不够资格和清河说话,所以派出太子妃来接清河回宫。太兴帝自以为这样做够给清河面子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接我去台城?把我当皇室的附庸吗?
清河有多次被人逼宫的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比起逼宫,太子妃逼她搬家算什么!
清河已有些恼了,面上一笑,“谁说这里不是我的家?王家已经将娄湖别院献给我了。这里就是我修身养性之地,我想来就来,想住就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清河谎话张口就来。
王恬:有这事?
荀灌:啥时候献的?王家还真大方啊。
乐伎王悦:编,你放心大胆的接着编,你说献给你了,那么娄湖别院从此就是你的,我能接得住。
太子妃一噎,她对清河在洛阳时骄奢弄权的事迹略有所闻,只是没有料到她成了落地的凤凰还能如此张狂,居然把王家最豪奢的别院都弄到手了?
太子妃不信,从未听过此事,这个公主着实难缠。
太子妃指着王恬:“既然已经是公主的地方,为何王家二公子一清早就在此?”几乎明示清河不注意男女大防,一个未婚女子怎能和外男住在一起。
王恬暗道:关我什么事!
清河不慌不忙,“哦,王恬棋术精妙,我就拜托了曹夫人,要王恬过来指教我下棋。”
太子妃看向王恬,“公主的棋技可有长进?”太子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清河的大嫂,“关心”小姑的学习。
王恬不傻,晓得厉害,既然公主都提到嫡母曹淑了,那么他必须帮助公主圆谎,王恬说道:“公主还需多加练习,若有不解,随时召微臣过来答疑解惑。“
关键时刻,王恬靠得住,毕竟在昨天以前,王恬都在模仿亲爹王导,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王导是奠定东晋基业的国柱,学的他一片皮毛就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