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申一直熬到脚步声离他渐远,才敢睁开眼睛,那人还没离开牢房,站在稍远处,看另外几个被关押的人。
聂申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他试图将那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仔细,然后与他印象中的豫王比对,终于那人走路的时候微微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聂申不禁握住了手。
他不用再看了,那不是豫王。
豫王的骑射、拳脚、用枪是他见过最好的,武卫军中人曾跟着豫王每日操练,豫王下盘稳健,三四个武卫军中人,也搬不倒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绊个踉跄?
再怎么装扮,假的永远真不了。
这些人做这样的事,无非是要告诉来这里的谍子,六州之地还有豫王在,即便这个消息无法确定真假,但不管是吐蕃人还是朝廷,都会多几分忌惮,不敢随随便便向六州出手。那些追随豫王的人,更会向六州靠拢。
如果他这些猜测都没错的话,他们会放一些谍子出去。
聂申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等待,果然片刻之后,声音与豫王格外相像的人道:“审讯过没问题的驱逐出六州,确定有问题的早些处置了。”
聂申的眼睛又是一亮,找了借口将人放走,为的就是传递出消息,如果他没有混进来,就会与那些人一样以为豫王真的在这里。
聂申想要笑,没想到他这辈子最大的机会在这里。他一定得出去,将这一切告诉太妃,他们再寻机行事,就能在其中夺得好处。
“豫王”吩咐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大牢。
紧接着几个牢房的门打开,里面的人被赶出来。
“你……你……跟我走。”
“还有你……”
狱卒们清点着人。聂申无比期盼他也是其中一个,于是缓缓“醒来”,茫然无措地起身坐在角落里,既不起眼又能让人看到他。
狱卒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到了下个牢房。
要被放出去的人之中没有他?
聂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这些人还没审问,就认定他有问题?或者正因为他没问题,不能向冯家和朝廷送消息,才会被留下?
牢房里的十几个人被挑出来,由狱卒带着出了牢房。聂申正想法子吸引狱卒的注意,不远处的狱卒忽然转头走向了他。
“将这人绑上刑架。”狱卒撸起袖子,叫来同僚帮忙,两个人向聂申抓过去。
聂申身上的药劲儿还没完全散去,根本挣扎不得。
“弄错了。”
“官爷,你们弄错了。”
“我不是……”
聂申的嘴被人塞入了麻核再也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事与聂申刚刚听到的差不多,各种刑具拷打,将他打的皮开肉绽。
行刑的狱卒道:“手心里有老茧,你惯用佩刀还是长刀、长枪?来寻人的?腿上为何有茧子,不是骑兵又是什么?说吧,是哪里来的探子?”
“靴子上沾了不少沙土,是从西边来的吧?吐蕃人?”
聂申来之前的确绕去了西边看一看,但他只是吩咐人去打探吐蕃人的动静,怎么鞋底上竟然还沾了沙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聂申摇头“呜呜”出声,两个狱卒边审问边说笑,大概的意思是,他这样的人他们见过好几个,不用再审,这样折磨他,是为边疆的百姓出一口气。
“等一等,”狱卒看了看沙漏,“荒野地里那几头狼晚些时候就会去寻吃食,那会儿再将你丢出去。”
聂申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情,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下的情形他已经无法掌控。本来觉得无论何时说出“聂双”的名字都能脱困,可这些人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如果真的就被这样喂了狼……
死,很可怕,消息没有送出去,就死在这里,恐惧中多了憋屈、怨愤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