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落,花轿起。
十里红妆出家门,鞭炮雷鸣声声响,外头媒人的起轿声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盛大的排场从城西顾家摆了出去,外边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好大的排场啊!”
“呦,这嫁妆可不止六十四抬吧?”
“何止啊。”有眼精的妇人数一数,“这可得一百二十八抬了呢。”
“啧啧啧,这顾家真是大手笔啊。”
“……”
外头人声鼎沸,顾连清坐在轿子里轻抚去泪痕。她收整好自己的帕子,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哭过一场,她的担忧和不安反倒消散了不少。
她静静地坐在轿子里,忽然发现轿子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开动,便轻声问:“玉荷,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回她的并不是玉荷,而是媒人,媒人喜气洋洋道:“前面好像是被占了道,该是哪位贵人出行了,小姐别担心,不会误了您的吉时的,这个时辰出门,说不定就是去喝您的喜酒的呢。不过就快到了,等会儿,您可就不能随意说话了。”
顾连清点点头,谨记于心,“知道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顺从地听着别人的安排。
*
黄昏时分。
肃王府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恭祝肃王新婚大吉!”众人群声贺喜。
谢景安举杯礼敬,一身喜服,衬托得他更加春风得意,突然一个下人跑过来,冲着他悄声耳语几句,肃王英俊的容貌瞬间更是舒展开来,连唇间的笑都多了几分。
他眉眼带笑,容光焕发道:“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小王的喜宴,小王铭记于心。”
有官员立马谦虚道,“肃王哪里的话。我等能喝上王爷的喜酒那才是我等的福气。”
谁人不知谢景安自幼得宠,十六岁便开衙建府,被封为肃王,是皇子之中少有的恩宠。
今日是他喜宴,众人自然是排着队来巴结。这不门口库房里礼品都快堆不下了,搁门口摆着呢。
“是啊是啊。”众人应和。
酒席上欢声笑语,酒烈菜香,一片欢喜祥和。
*
而裴府,花轿虽晚了些许时辰,但好在赶上了吉时。席面上也是一排欢声笑语,喜庆连连。
新房里。
夜晚,灯火微明,红烛摇曳,室内一片寂静。
伺候的妈妈和下人们都出去了。顾连清一个人乖巧地坐在床榻上,到底是第一次出嫁,她还是紧张得手脚出汗,浑身僵硬,肚子还有些饿了,她刚想出声喊玉荷,可想起先前媒人的叮嘱便没有出声,只是摸了摸肚子。
她悄悄地拿出怀里的玉佩,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脸颊通红。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响,轻轻地开了,顾连清赶紧把玉佩藏回了袖子里,耳边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那步子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忍不住跟着那声音“咚咚”的响。
隔着喜帕,她看见那双黑底红靴停在了她跟前,顾连清紧张得咬住唇瓣,头脑几乎一片空白,这便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少年郎。
她不禁鼻尖微酸,往日宫宴上遇见,他们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而今日,他们终于成为夫妻了。
眼前的人在她身前静静地站定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弄得顾连清心底也打鼓,她刚想张嘴,又见那人转身去拿了喜秤,然后走过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后年年岁岁他们都要称心如意。
喜秤轻轻勾起盖头的一角缓缓挑开,露出了里头清秀的容颜。
她眉眼温和,虽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但也清秀端庄。顾连清满面含春,缓缓抬眸,那一瞬间便如晴天霹雳,笑容直接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如坠冰窖,愣怔许久才捡回自己失落的声音,颤抖道:“怎么会是你?”
眼前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谢景安,而是即将成为她妹夫的裴太傅之子裴宿,裴恒之!
他亦是一身喜袍,衬托得整个人身姿挺拔,常日里显得有些威严的面容此刻多了几分柔和,可这一切落在顾连清眼中却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顾连清?”
裴恒之望着她也是一脸惊诧。
顾连清一把拽下盖头,颤抖着站起身子,抓着他的衣领质问道:“怎么会是你!”
她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可再怎么看他也不是三皇子。
怎么会这样?
顾连清顿时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我不知道。”裴恒之直接甩开她,冷道。
顾连清跌坐在床上,只见下一瞬,裴恒之就后退着要走出房间。
她擦了擦泪,见状,也立马跟上。
是了,不过是新娘子错了而已,换回来就是。说是拜了天地便是夫妻,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但才走了几步裴恒之便停了下来,他望着窗外隐约闪过的人影眉头紧锁,双手攥拳,复又松开。
顾连清差一点撞在他背上,心急道:“快走啊,去把人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