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郡王府出来,顾连清便去了糖果铺子买栗子酥,出来的时候,她脚步停了一下,想起了罗如梅说的话,有一句话她说得特别对,他们这样的聪明人,不缺聪明,缺的是真心。
她看着手中的栗子酥,想起来自她与裴恒之亲近,很难说都有几分真心,裴恒之不是蠢人,否则不可能入内阁短短几个月便扭转了名声,如今连四皇子都来拉拢他,这其中手段可见一般,从前只知他是武艺不错,如今才晓他心计亦可。但她却想靠着虚情假意让他倾心于自己。
顾连清嗤笑了一瞬,自己这三分伎俩怕不是早就叫他看出来了。他这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陪着自己玩儿呢。
难为他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下雨了,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只见不远处便有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天色渐晚,游木提着灯走在前头,裴恒之一袭蓝衣走在他身后,印象中裴恒之似乎偏爱颜色深的衣裳,尤不喜欢白色青色一类被世人偏爱追捧的圣洁之色。
她看着他缓缓走来,一步步靠近,带着几分疏离冷淡,从前溶月说他性子冷,她只以为是话少,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心冷,即便是离得这样近,她也看不明白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
裴恒之拿过她手里的栗子酥瞧了瞧,“嘴馋了?”
顾连清笑道,“你怎么来了?”
“办了些事,回来瞧见裴府的马车,又见天快下雨了,便过来看看。”他随口解释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这条路,你们是从成郡王府回来的?”
顾连清点点头,她与贺秋云罗如梅交好不是什么秘事,裴恒之也是知道的。他一手提着栗子酥,一手牵着她,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倒有些寻常夫妻的感觉。
裴恒之扶着她上了马车。
顾连清望着他,顺口说了一下今天在成郡王府的事情,“云儿要出嫁了,再有几日便要走了,她托我们照看一下郡王夫妇二人。”
闻言,裴恒之眼睫微颤了颤,“她远嫁,托你们姐妹照看一下也应当。”
顾连清扯了扯嘴角,“是啊。也不知那征西大将军的嫡次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一个人远嫁千里之外,身边也没个亲人……”
看起来贺秋云的命似乎比她还苦。
裴恒之拿起一块栗子酥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征西大将军的嫡次子名唤韩御风,人长得倒是不错,武艺也好,不过……算是半个纨绔子弟吧。”
“半个?怎么说?”
裴恒之吃了手里的剩下那块栗子酥,道:“他虽是武将,却喜好风流。听闻他在外红颜知己万千,可又府中不纳一妾。最喜欢在勾栏瓦舍一掷千金替人赎身,可偏偏又不喜欢将人带在身边,所以在边关名声不太好。”
顾连清蹙了蹙眉,“怎会有这样的人?是觉得自己要上战场不喜累赘,还是就是喜欢砸钱救风尘?”
裴恒之笑了笑,眼底眸光晦暗不明,“这我便不知了。”见顾连清不欢喜,他又道,“不过你且放心吧,就是看在成郡王府的面子上,他也不敢薄待贺家小姐。”
成郡王府虽没落了,可到底是郡王府。
顾连清也只能点点头,婚事已定,也不是他们说改就能改的,只盼着云儿的日子往后能好过些。还以为是什么好人家呢,原来是个风流种,难怪成郡王府没落了也愿意结亲,顾连清想起来便烦,她们三姐妹怎么就没一个能有桩好婚事?
越想越闹心,回头一看,两包栗子酥已经空了一包,顾连清愣神一瞬,“你怎么给吃了?”
裴恒之怔然,“不能吃吗?”口里还塞着最后一块栗子酥,眼神天真。
“那是买给少霖和云落的。”
裴恒之把最后一块塞下去,嚼一嚼,咽了,干巴巴道:“没了。”
顾连清都逗乐了,忍不住吐槽道,“裴恒之,你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抢东西吃,丢不丢人。”
裴恒之笑道:“也不过年长夫人两岁而已,还不算大。”顾连清翻了个白眼,又听他道,“过几日,四皇子在翠云楼宴请宾客,夫人你随我同去吧。”
顾连清皱眉,“四皇子又宴请宾客?可是上回、”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恒之打断了,他道:“你只需去赴宴好好吃饭便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声音不大,可落在顾连清耳朵里却很重。她的手指用力抓住衣袖,没说话。
裴恒之也没管她,闭上眼靠着车厢壁便休息了。
顾连清静静地看着他的眉眼,他面盘如刀削,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冷,就仿佛方才的温情都是炊烟,风一吹便散了。她听着耳边吱呀响的车轮声,还有车外落下来的淅淅沥沥的雨打声。
也罢。
既是夫妻,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体。她掀起帘子,看着窗外飘过的雨丝,他们终究是被捆绑在了一起的人。
那么,也以诚心待之吧。
待到合适的时机他定会告诉自己的。
马车缓缓地在雨雾中驶向裴府,顾连清静静地看着裴恒之的睡颜。
二人回到了家。
只有一份栗子酥,顾连清便先去换衣裳,然后叫玉荷把栗子酥分成两份送去了东西院。
晚间,老爷和夫人叫他们去吃饭,裴恒之与顾连清一道同去。
他们到的时候少霖和云落也在桌上坐着,雪姨娘和秋姨娘在旁边站着。
见二人来了,裴夫人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坐吧。”
云落瞧见二人倒是欢喜得很,立马就笑眼眯眯地喊:“大哥,嫂嫂。”
顾连清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笑了笑,落座。
裴少霖倒是很不高兴,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他现在也知道月姐姐是不会嫁进裴家了,他只喊了声大哥,便开始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