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执就算还像以前一样恶劣,也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那么唯一的可能是真的。
沈念的呆滞让顾执于心不忍,他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护着他的情绪,似乎不管沈念有什么样的反应他都能托的住,不会让他踩空,不会让他没有依靠。
可沈念没有什么反应,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无法接受的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呼吸都是轻的。
顾执等了一会儿,沈念都是这个模样,便没有再等,起身继续帮他收拾,然后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离开了教室,在教室门口遇见老师,也是顾执开口请的假。
顾执在车棚里推车的时候沈念才稍稍反应过来一些,轻声问了一句顾执: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顾执看着他:“昨天早晨邻居去送饭的时候发现已经离开了,睡着走的。”
“挺好。”沈念呢喃了一句:“没受罪。”
有人说,在睡梦中离开是善终,是福报。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或许是人世间能给秦奶奶的最后一份温柔了。
顾执见沈念不再说话,便让他坐在了后座,确定他坐稳了才跨上了车,又担心沈念走神摔下去,牵着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嘱咐他:
“念念要抱好,知道吗?”
沈念淡淡应了一声,抓住了顾执小腹前的布料,顾执回头看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骑车奔向校门。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顾执将车骑的飞快,时不时捏一下沈念微凉的手,似是在确认他在,又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车子刚拐进蒹葭巷,沈念就从顾执手臂的空隙里看到了刺目的白,巷子里有很多人,来帮忙的,来吊唁的,络绎不绝,沈念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人活着的时候,可没什么日子能让这么多人来一起看她。
沈念先和顾执回了家,放下了车子和书包之后才去了秦奶奶家里,家里比巷子白的更彻底,花圈从门口一直摆到了正屋门口,院子里到处都站着穿着孝衣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靠西边的位置有一队乐器班,每次有吊唁的人来就奏哀乐,再往里还有一口原色的棺木,沈念看了一眼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了正屋。
秦奶奶的房间已经成了灵堂。
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是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供品,烧着香,供桌后面是灵床,上面铺着一层干草,秦奶奶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寿衣安静的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
沈念静静地看了秦奶奶许久才缓缓跪了下去,和之前一样唤了一声秦奶奶,可这一次却没人笑着回头对他说对他说一声‘小念回来了’。
这个在沈念无数次受伤安抚过他的老人,从此之后再也回应不了沈念了。
顾执也跟着跪下了,跪在了沈念的身边,他似乎就是冷血到骨子里的人,他对于秦奶奶的离开看的很开,接受的也很快,此时也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如果非要说难过的话,他只是难过念念的难过。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念的身上了,视线一刻也不离的看着沈念,怕他哭,又怕他不哭。
沈念没有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眼泪,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秦奶奶,固执的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像是眼前的一切不过是秦奶奶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只要看她看的久了,她就装不下去了,会笑着坐起来说:“奶奶输了。”
可秦奶奶一直没有起来,一直睡着。
有人来吊唁,逝者的家属是要哭的,沈念想着秦奶奶的思绪生生的被他们的哭声所打断了,他们在灵床的两边,哭的痛,哭的绝望,哭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可沈念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这层面具恶心也丑陋。
秦奶奶在世的时候不见他们照顾有加,死后却在这里用谁哭的大声来比谁更孝顺。
沈念甚至担心他们的哭声会扰了秦奶奶的清净,但好在……秦奶奶听不到了。
沈念跪了很长时间,长到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已经不哭了,开始说笑,开始玩手机,他们就连做戏都懒得做的再逼真一点。
外面吊唁的哀乐又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是又有吊唁的人过来了,儿女们收了玩闹的嘴脸又开始伏地痛哭,顾执握住了沈念冰凉的手,轻声说:“念念,起来了。”
沈念起了身,让出了位置给吊唁的人跪,他最后看了一眼秦奶奶,没有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正屋,他怕再待下去,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会压不住心里的恶魔,而秦奶奶必定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顾执跟在他的旁边寸步不离,直到站在秦奶奶家门口外的时候沈念停下脚步问了顾执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