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怔忪地盯着门外,轻叹了一口气,身体像支撑不住一样松弛下来。
“你们会不会想,像我这样的人,抛弃父母来异国他乡支教的理想主义者,竟然也会染上毒品?真是太软弱了。”
我开口:“这里有戒毒所。”
他摇摇头:“太晚了。半年前我查出来胃癌,那时候还只是胃痛,后来逐渐蔓延到全身,整夜整夜的骨头痛,那种痛苦钻进骨头缝里,我恨不得把整根脊柱抽出来……难受到极点时,忍不住吸了一点,在阿克汉搞到毒品比盐还容易。”
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假如骨头都疼,说明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
太攀发现我的失态,靠过来坐了一点。
关山老师突然笑起来:“气氛没必要这么沉重,我时日无多,却不孤单,我还有一群学生陪着,又结识了你们。”
离开前,太攀竟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水杯:“我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叶了,剩下的我都带走了。”
关山自然很开心。
我把罐头拿出来,叮嘱小孩子们要藏好,他们显然对此很有心得,已经着手挖坑了。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太攀说,“我刚来这里不久,想多学一些当地语言,我们在这里会驻扎大概一周,期间您方便教教我吗?”
关山爽朗地大笑:“当然没问题,随时欢迎。”
下午吃过晚饭,太攀又神秘消失了,等他回屋的时候,竟然像模像样地端来一整套茶具,还一小撮干燥的茶叶。
我惊讶道:“你从哪里弄得?不是都泡了吗?”
他笑的得意:“我又放锅里炒干了。”
我们用房间里的电壶烧的矿泉水,太攀郑重其事地给我表演了一番茶艺,最后递给我小小一茶杯。
我看着澄澈的水,竟然有一些舍不得喝。
“喝吧,以后还会有的。”
“嗯。”
味道有些淡,对我来说刚好。
或许是临睡觉前喝茶,我睡得不踏实,脑子里反复闪过关山的话。看他笑得很轻松,其实一直在忍受身体的痛苦吧,所以才这么瘦。这些年,他为什么没有想过回家看爷爷呢?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他能够无私地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却不回家看看亲生父亲。
哪怕他回去一次,就会知道我的存在。
然后呢,他会留在联邦吗?还是带着我一起来这里,继续他的一生的事业呢?
半夜,窗外惊雷震得玻璃晃动。
我起来确认窗户关好没有,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玻璃,屋里屋外都是漆黑一片。
转身时,突然靠近一个温暖的怀抱。